他垂頭為她綁著那條手絹,能暫時擋住這道強烈而巨大的血腥味。剛剛下車時,為了方便,無鳶臨時決定不隨身攜帶解剖箱子,沒想到現在卻造成了這樣的尷尬。
「你怎麼會隨身攜帶這東西?」她看著手中的手套有些疑惑。
「別忘了,我也是一名法醫,是你的頂頭上司。這種習慣,我與生俱來的。」
是否是她的錯覺。在這種時候,他的語調,竟帶著種磁磁的音質,有點低沉,又有點悅耳,總之,叫人聽了,心都快飛出來了。
無鳶在法醫界也可謂是歷經滄桑了,見過的死屍,比她吃過的飯還要多,誇張點說。有短腿的,也有斷腳的,有巨人觀的,也不乏氣味巨臭的屍蠟。她以為自己早已經過了那段憤恨、悲憫的時刻,解剖台上的屍體,更多的是一種完成、周而復始的責任。她再也沒有多大的感覺。人們說那些對屍體喪失了恐懼感的法醫才是真正的法醫,她早就不記得那種恐懼的感覺。
很多時候,她不覺得她是個真正的法醫。
她只是在為著某種深沉的執念,提著兩條腿在這泥濘的塵世,艱難地、步履蹣跚,避免踩到那些能將她一一炸毀的地雷。
右腳腳尖有一枚女性生zhi器,她只需要稍稍挪挪腳,就能觸碰到它。無鳶低垂著頭沒有動。
腳下的地板是很久以前的年代,家家戶戶鋪的那種水泥地板。滴一滴水下去,很快被松潤的土質被吸收了去。這個廠房只有40平方米,底下鋪的還是以前那種古老的地磚。窗戶被封得嚴嚴實實,人已經搬走很久了,廁所里蹲廁沒有了水。
而此時此刻,大概有十幾小塊屍體被切割,密密麻麻地堆在一起,有些甚至把蹲廁的糞口給堵住了。屍塊一直從廁所鋪到外面的水泥地磚上,紅黃相間的脂肪和肌肉,在如此浮光掠影的屋子裡,有些噁心。
空氣中充斥著一股濃郁刺鼻的血腥味。
鮮紅的血液一直淌滿了整個房間。
從脂肪縫隙滲透出來,從軟組織滲透,從斷裂的靜脈管溢出來,到處都是血。
無鳶的目光從廁所那堆屍塊中,移到那面掉了石灰的發黃的駁雜的牆壁上,那裡有不少星星點點的血跡,看似有人揮動著高速的力作用於死者的身上,濺在牆上的是直徑非常小的血跡。其他牆面上也存在著類似的血跡。
天花板上也有,量不多,隔著很遠的距離有那麼一兩點,但是,偶爾又會見到一連串掃帚形的血跡。
死者生前曾受過非常猛烈而持續的暴力的襲擊。
兇手應該是個男人。這麼密集的力度、時間持續長的施暴,僅憑一個女人的體力是有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