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三雨雖然慢了半拍,卻是緊隨其後,也從破碎的窗口躍了進去!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消失在了雲西的視線中。
就在此時,從貼著楊家大宅那一面的牆上突然翻過了數不清的人!
第一個翻過牆頭的,正是之前雲西訊問過的邊老大,此外還有一隊人,而從另一處偏房的密道中衝出,帶隊的正是滕縣兵房吏,奚岱倫。
緊接著,更多的人潮水一般湧進小院,雲西立刻揮起手臂,指著楊洲的房間,大聲喊道:「堯光白就在裡面!」
眾人根本沒有停留,邊老大朝著緊閉的房門,抬腿就是一腳!
緊緊關閉的木門竟然真的就叫他一腳踹開了!
對於楊洲的安危,雲西並不憂心,因為她與楊拓的確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堯光白進屋第一眼,是絕對找不到楊洲的,而他身後的殷三雨,絕不會給他任何細細搜索的機會。
「你在屋裡待著,我出去看看!」
湧進院子裡的人實在太多了,雲西並不想讓雲南涉險,朝他喊了一聲,轉身拉開門扇,就衝出了屋子。
眼見越來越多的人湧進藏著楊洲的房間,雲西生怕一下子進去太多人,會無意中觸到保護楊洲的機關。
真是那樣的話,就等於千里送人頭,主動把楊洲送到堯光白面前了。
「後面的不要進屋!圍著房山嚴密防守,」雲西兩步跑到楊洲房門前,用不容置疑的強橫聲音指揮著。
眾人聞聲一愣,但很快就有人反應過來,依據著雲西的指揮開始行動。
「你們幾個馬上上房頂,防備堯光白從上面逃了,」雲西指著幾個金魂寨高手厲聲指揮,說完又轉向幾個捕快兵丁,「你們圍著牆防護,不要給堯光白留下任何空隙!」
這兩隊人馬,聞言立刻開始行動,可是就在金魂寨的人剛攀到房檐邊緣,一聲巨大的聲響就從上方破空傳來!
雲西登時一怔。
麻蛋,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她抬頭向房頂望去,只因那聲巨響,就是從楊洲房間的房頂傳來的!
就見在星輝流轉的深邃夜空下,一個人的身影正從剛破出的房頂一躍而出,姿勢矯健,動作輕盈迅捷,恍如鬼魅閃過!
堯光白被逼無路,竟然真的選擇衝破房頂,奪路而逃。
就差一步。
不,就差半步!
要是金魂寨的高手們早半步攀上房頂,堯光白最後一絲生機便被她完全堵截。
她真是既驚喜又遺憾。
驚喜的是,堯光白果然沒有讓她失望,再一次創造了奇蹟,他真的是個令人亢奮的難得對手。
遺憾的是,目前為止,她始終是棋輸半招,她終是有些不甘。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雲西複雜的情緒交錯纏繞之時,從房頂被破開的小洞之中,又爆出一聲巨響!
雲西不覺瞪大了眼睛,只見逼仄的頂洞再次被人用身體破開!
隨著那人迅速衝出的身體,房頂上的洞瞬間被擴大,無數瓦礫的碎片,噴泉一般沖向天際,隨即又仙女散花一般,四濺開來。從那洞中又躍出一人,不用細看,雲西也知道,那人必是殷三雨。堯光白破出房頂之後,殷三雨緊跟就追了上來。
堯光白逃得飛快,殷三雨追得更快!
雲西只覺眼前房頂上兩道黑影閃過,眼珠轉動的速度根本追不上他們移動的速度,只是一轉眼的功夫,那兩人便徹底消失在了高低落錯的房頂高牆之中。
萬幸雲西之前安排得及時,已經攀上房頂的金魂寨高手能夠藉助高度的優勢,發現那兩人消失的方向。
「在那邊!快追!」房頂有人驚呼了一聲,隨即拔步迅速追了上去!
隨著他的叫喊,已爬上了房頂的高手們立刻調轉了方向,離弦的箭一般,迅疾追出!
雲西還看到,晚一步從房頂破洞鑽出的邊老大也急急追了上去,而已經衝進楊洲房間的追兵們也在奚岱倫的帶領下沖了出來。
雲西立刻指明了堯光白逃跑的方向,奚岱倫沒有停頓,立刻帶人翻牆而出,急急追了出去!
他們雖不如堯光白、殷三雨與金魂寨高手那般可以飛檐走壁,徒手翻個牆頭卻都沒有問題。
就在這時,三進院的房門突然被人一腳踢開,雲西一驚回頭,卻見楊拓李儒各自舉著一個火把,在眾人簇擁下急急沖了進來!
「我爹呢!」楊拓一臉急色,眼睛通紅,憤怒得仿佛能噴出火來!
「老大人平安無事,大人莫急。」
眾人皆是一怔,說話的人,卻不是站在院中的雲西。
那聲音清清冷冷,堅定而平緩,在這已經失了所有計劃與秩序的混亂中,仿若一道流自冰山的澄澈水流,瞬間平復了每一個人慌亂的心。
眾人循聲望去,卻見一襲白衣的雲南,從容的推開廂房木門,容止坦然,行若無事的徐步走出。
雲西的心也在一瞬間冷靜下來,雖然從追出去各人的表現來看,她也推出楊洲確然是安全的,但是此時聽到他平靜如水的話語,自己還是像吃了顆定心丸般的踏實。
楊拓臉上表情驟然鬆緩,像是終於安了心,緊繃的身子瞬間鬆了勁,腳下步伐就有些晃。
手疾眼快的李儒一個向前,立刻扶住了他。
「大人,」雲西抬手向楊拓揖了一禮,她抬頭望了眼夜空中的明月,沉聲道,「現在還不是放鬆的時候,雖然堯光白被及時圍堵,但為防備賊人還有同夥,此時應該將院裡與您身邊人手再度安排起來,房頂,牆頭,門前,屋後,都要嚴密防衛,以防賊人回擊。」
楊拓點了點頭,轉手將火把遞給手下,吩咐道:「此間人手全部聽由刑房調配。」說完,自己就在李儒的攙扶下,走進了藏著楊洲的房間。
雲西立刻指揮著院裡眾人依次各就各位,繼續嚴密防守。
雖然楊拓帶來的人不多,但是之前守著院子的家丁都還在。
雖然有幾個因為之前那場莫名的大爆炸,而受了重傷,但是更多的人只是被巨大的衝擊波撞倒。
除了爆炸各個房間的窗戶都被震碎,院牆都沒有什麼大的破損,院裡也沒有引起大火。
在雲西的調度下,防守還算嚴密。
雖然心中疑團眾多,雲西雲南還是決定在安排完畢之後,先去楊洲房裡檢查一下情況。
走到房前時,門窗俱已粉碎一片,幾乎一眼可以望到屋內情形,但是雲西還是隨手敲了敲了門框,以示尊重。
這時屋中的楊拓李儒已經開啟了設置在火炕中機關,扶出了已經在炕下躺了一天一夜的楊洲。
顯然,年過半百的楊洲在一連串的驚嚇與這一天的折磨下,身體已經虛弱到了極限,此時躺靠在楊拓身上,任由著自己的兒子一下一下的拂著胸口,順著氣,緊閉著眼睛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一旁的李儒又是端水,又是用袖子為楊洲擦額頭,容色也很是緊張。
「大人,」雲西朝著楊拓躬了躬身,沉聲說道,「趁著此時沒有任何異動,請您帶著老大人趕緊從密道離開,先尋一處安全的地方,給老大人調理調理。」
楊拓沉著臉,充滿郁色的眼睛看了看楊洲,又掃了一眼周圍破敗不堪的環境,終於無聲的點了點頭。同意了雲西的安排。
雲西請李儒從外面選來幾個最信得過的手下,一同攙扶著楊洲走出了房間。
剛跨過門檻時,扶著楊洲的楊拓忽然停了步,他微微側頭,表情凝重,「雲刑房,雲書吏,堯光白抓得住嗎?」
這個問題卻叫雲西一時噎住。
很明顯,楊拓在質疑計劃的合理性。
楊拓繼續問道:「全部的計劃已經做到天衣無縫,又怎麼會亂到這個地步?」
「大人,」雲西望著楊拓,眼中一抹寒芒,譏誚微嘲,一笑說道:「只要老大人安全無虞,就是成功的計劃,不是嗎?」
這次輪到楊拓噎住了。
他沉著臉盯著雲西的眼,一動不動,雲西笑容越發淺淡,銳利目光似能將楊拓整個穿透。
二人陷入了一種奇怪的僵持之中。
雲西心中瞭然,有時候,有些人就是會得隴望蜀,一旦最初的要求替他辦到後,他自然就會忽略既得利益,以為那是理所應當的,從而貪求更多,對別人也會更苛刻。
這既是人性的貪婪,也是貪婪之人的共通表現,只不過貪婪之人做得會更過分。
在這種人眼中,別人做得再多,他也不會感恩,反而因為一次失敗而記恨你。
這幾天,因為楊拓的孝順,冷靜,抗挫折素質,雲西都有點對他刮目相看了。
但是細節之處見人性,如今這一次僵持,這一次不經意間的本性流露,卻再度給雲西敲響了一次警鐘。
無論這個人多麼優秀,多麼出眾,但一旦沒有了原則底線,沒有了信仰,只沉迷在無邊的欲望中,迷醉不自知,那才能越出眾,危害也就越巨大。
片刻的僵持之後,楊拓忽的自嘲一笑,「雲書吏說得不錯,家父的安危總算是無虞了,」他狹長的眼睛蘊著一抹冰寒的光,略略眯起,「只希望逃掉的堯光白不會再次捲土重來。」
雲西傲然負手而立,「大人,這個問題也正是我想要跟您說的。」
楊拓眉頭緊緊蹙成一團,「此話怎講?」
「堯光白並不是神仙,這一次,楊老大人的行蹤如此機密,卻仍被他發現,是有一個不被人察覺的特殊原因。」雲西冷冷說道。
「那究竟是什麼原因?是有人泄密,還是堯光白又一次假扮了什麼人,混進了秘密行動里?」旁邊的李儒迫不及待的連珠炮似的追問道。
「都不是。」雲西笑著搖了搖頭,語氣卻異常堅決,「那個原因說來其實非常簡單,要防範也非常簡單。」
「簡單?」楊拓目光複雜,有驚懼更有懷疑,「究竟是什麼原因?」
「在回答大人這個問題之前,屬下想問一下,唐七星最近一次與老大人接觸是在什麼時候?」雲西斂了笑,認真問道。
楊拓眉頭動了一下,似在回憶,隨後答道,「是你雲書吏,說要當著唐七星的面,要將家父摻進棺材裡的。隨後再控制住他的視線,從棺材底部新設的機關里偷偷換人,再將家父從密道送出。所以,唐七星接觸過家父,應該就是在那時,今日的卯初時分。」
「那在靈堂被襲之時,大人和李工房有麼有注意到一隻黑貓?」雲西問道。
「黑貓?」楊拓顯然很是吃驚,他轉而看向李儒,開口問道,「道民,當時你一直在靈堂里巡視,可有見過什麼黑貓?」
李儒忽的抬起頭來,望著雲西興奮的說道:「的確有一隻黑貓!」
雲西立刻問道,「那黑貓李工房您認識嗎?」
李儒不確定的看了看楊拓,略有遲疑的說道,「楊府內的夫人們倒是也有養了幾隻貓的,平日裡在府內鑽進鑽出,屬下似乎也有見過一隻黑貓,但是不確定是不是今夜出現的那一隻。」
楊拓問道:「家裡是有一隻黑貓,但是尾巴有一截是白色的,道民看得那一隻呢?」
李儒搖了搖頭,「那便不是了,那隻貓是全黑的。」
雲西點點頭「沒錯,今天有異常的那隻貓就是通體純黑的,那麼照此說來,就不是楊府的貓了。」她又看向李儒,問道,「李工房還記得那隻貓怎麼出現的?又到過哪裡?」
「怎麼出現的我倒沒看到,看見它時,它已經在靈堂里出現了,但卻只是在屋裡轉了一圈,就跑出去了。」
「那當時唐七星呢?」雲西追問道。
「唐七星當時正在院子裡跟金魂寨的高手們一起巡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