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抱著她跑到了一個壞了半邊門的破廟前,把她藏到了供著果子的大像下面,讓她不許出聲不許動,便匆匆走了。
她趴在地下,不一會兒外面便響起了嘈雜聲,好像來了很多人。她偷偷掀了一條縫,透過縫隙看過去,正看到女人跪在地上對著一個穿的特別好看的女子不斷的磕著頭,額頭已經血糊糊一片。那個穿的好看的女子卻狠狠踢開了她的手,女子招了招手,她身後的人便把女人的手腳束了起來。
女子問了她什麼,女人一直搖著頭,女子似乎怒了,喝了一聲。她身後的人便拿著一個東西,狠狠扎進了女人的身體裡,用力一拉,便刮下一條條肉,艷紅艷紅的血一下子冒了出來。
「啊!」女人痛苦的嚎叫聲刺破耳膜,震的她身子發顫。
她眼眶裡有水霧朦朧了視線,卻死咬著牙趴在地上。女人告訴她不要出聲不要動,她便不敢出聲,不敢動。
漸漸的,女人哀嚎的聲音弱了,她的身上本就不多的肉已被剔盡,露出白兮兮的骨頭。
她趴在桌子下透過布簾縫隙看著女人,她看到女人死瞪著的大眼睛看著自己,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不……不要……」
腦中記憶決堤湧出,君兮死死抱著頭,眼中的淚一行行淌下來,濕透了衣襟,她縮成一團靠在井壁上,就像小時候一樣。
她就是畫中那個嬰孩,那個女人……是她娘。
所以噩夢裡經常出現的那艷紅的腥稠一片是她娘的血,耳邊莫名響起的女人刺耳的慘叫聲是她娘死前痛苦的哀嚎。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她蹣跚學步摔倒哭的那一聲引來了那個陌生女子。
君兮縮成一團看著眼前文不成文字不像字的圖案,那是被藏在井底的她畫的房子,畫的娘。
在今天之前她曾做過無數次設想,設想自己是某家丟了的女兒或者是不被家族喜歡被遺棄的女兒,卻從沒想過自己會是一個丫鬟與主子的私生女。
她曾想過最壞的情況,她設想她尋到最後卻發現父母已逝,卻沒想過她娘會死的那麼慘。而那個指揮眾人剝了她娘周身血肉的衣著華美的女子,她看到了她的正臉,柳眉杏眼。她與她剛剛見過面,見面時她還熱絡的拉著她的手笑的溫婉,她是霍宛心。
君兮抬手擦乾了臉上的淚,突然站起身來,之前她不記得所以無所謂,可如今她一切都想了起來,便應該去做些什麼。
君兮足尖點地,一個躍身蹬著光滑井壁躥將上去,手臂伸展在半空一把拉住擎在半空的銀鞭。幾乎同時,君兮耳廓輕動,察覺到井口上方有輕微響動傳來。
君兮暗叫不好,一個甩手抓住鞭子猛的一抖,鞭身向上一縮,君兮拉著鞭柄飛身向上。卻還是晚了一步,巨石板轟的一聲蓋在了井口,遮住了頭頂銀白月光。
井內驟然一黑,塵土震動窸窸窣窣的落下來,君兮眼睛陡然閉緊,一個鬆手落回井底。
「咳咳~」好半晌,井底飛揚塵土才沉了下來,而井底已經徹底陷入黑暗。
君兮冷臉站起身來,那巨石板她搬過,石板極重,井深五丈有餘,井壁砌了青石,光滑沒有借力之處,從裡面根本無法到井口將石板移開。
而這裡,在侯府最里的廢棄院深井之中,當初她娘能把她藏在這裡三年而不被發現,便可見清冷。如今從外面瘋長的草便看得出更是人跡罕至。
她方才急於解讀井壁上畫的內容,沒有太過注意畫的圖形,現在卻注意到,井壁上由她刻的那些符號因年份原因,裡面已積了黑色的灰,雖然她用短刀清了,裡面還是有殘留。而那四幅幫她喚醒記憶的塗鴉畫的刻痕上面雖然揚了一把塵土,刻痕裡面卻乾淨的很。
這四幅畫是新刻的。
所以那個給她消息的人是故意利用回憶一事把她誘到這裡來。至於目的,在這無水無食的深井之底,最多三天她便會困死在這裡。
君兮蹲下身坐在井底,略做沉思,她素來謹慎,難有什麼可誘她涉險,卻終究在有關身世之事上亂了分寸。
黑暗中,耳邊突然有「嘶嘶~」聲傳來,君兮頭皮一緊,抬手觸上身邊結實的青石井壁,心底騰起一絲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