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夏遠這般忌憚她,五次三番的想取她性命。這麼多年了,作為女兒的她也該報答一下她這個「有情有義」的生身之父了。
她要送夏遠一份大禮。
君兮行事雷厲風行,一面開倉放糧分給百姓解決溫飽,一面嚴肅整頓江南道官吏政治,從中挑出一批正直公廉的人出來。最後君兮以欽差大人的身份命通郡郡守代任州丞一職。
江南道已治。
七日後,君兮領軍隊踏上回都之路。來時萬將齊列,回去時卻再湊不齊來時方隊。數百英魂長眠遠山。
隊伍出城時,百姓自發沿路相送,黑壓壓的人頭並排列了好長,直送出百里之遠,直看著隊伍消失在天邊仍翹首以送。
咸亨元年,南雨,洪荒難濟。
巾幗將軍奉上命,領萬賑。
畢。
三軍歸,民發百里相送。
——《唐史·女將志》
餘杭城局勢已定,遠在洛陽的夏遠還不知道他心心念念要除掉的女兒此時正帶著足以覆滅夏家幾代基業的罪證在回來的路上。
他正忙的焦頭爛額。
他領命進行普忻坊爆炸後的重建工作,本以為因禍得福還可好好撈一筆,不想沒過兩日,皇上突然遣了宮澧做監御史。
監御史,說白了便是監督他不能貪挪銀兩之用的官職。
宮澧也是夠閒,身為一國國公,滿朝文武都在忙著與番國使臣周旋,他卻哪兒也不去,誰也不理。天天一大早便到普忻坊來,舒舒服服的往樹蔭下一坐,一個字都不說,吃喝全在這兒。這也倒可以忍受,最不能忍的是他身後的那群侍衛。
他天天頂著大太陽在這督工,好不容易造好了一面牆。宮澧一個眼神,他身後那群人便到牆前來,啪的一掌拍出,牆面轟然崩塌。
宮澧怡然端坐輪椅之上看著身前塌倒的牆微微搖頭,「夏侯爺,這牆質量不合格,一拍就到。」
宮澧說的雲淡風輕,夏遠聽的想吐血。
他那群手下身上儘是烈烈殺氣,那一掌能拍死一頭牛。
他修一座,他拆一座。
這已經是他拆的第五座牆了,他發誓,只是用了些海沙而已,其他材料半點沒有偷工減料。
「本公府里值錢的全部捐了出來,如今茶都只能喝陳了兩年的了,侯爺莫要如本公這般的大臣寒了心。」宮澧扣著茶蓋,輕吹了吹。
夏遠的臉徹底綠了。
因南方洪災,國庫空虛,本就沒撥下幾兩銀子來,照這麼下去,他不僅貪不下怕是還要往裡搭不少。
第五天,當宮澧的侍衛一掌轟上牆面,牆面只裂了一層裂紋時,宮澧終於認可的點了點頭,「湊合吧~」
與此同時,使團行宮裡各國使臣也正僵持著。
匈奴,西域,突厥,吐蕃,鮮卑,高麗,契丹七國使臣同坐一室。
「我們來了已經有一個月了,天天吃喝玩樂,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們還不和大唐皇帝談邊疆事宜。」高麗使臣胡爾克勒最先開口。
高麗王已六十二歲高齡,身下育有八子他卻遲遲不肯退位,大有死在王座上的意思。今年尤其多病,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撒手人寰了。膝下八子中,以胡爾克勒最長。
他此次來中原便有向父王立功之心,希望此次與大唐達成一個有利的合約回去好接替王位。可他那些弟弟沒一個是省油的燈,如今他不在部落,萬一他們狗急跳牆,他回都回不去了。
在中原的這些日子,他時刻提心弔膽,生怕他還沒回去高麗王便去了,所以也最急著快些提出邊疆事宜以約定一個合理的公約信守,那樣他們便可以回去了。
可是要想提出和談邊疆事宜,必須七國一起上書請見大唐皇帝。他之前幾次與他們商量,卻始終得不到認同。
他們七國的關係也沒有看上去那麼和諧,暗地裡也都在較著勁。對於商談公約一事,他們七國有三個立場。
一個便是以高麗為首的速度派,主張儘快解決儘快回去,有這樣主張的還有鮮卑和突厥。原因都是一個,他們來的使臣都是王子,主張快些回去都是擔心在自己離國的這段時間裡自己的地盤裡出現事端,換言之,他們都有奪位之心怕萬一生變遠在中原摻和不上。
另一個便是以西域為首的拖延派,赫連崢也是王子,但人家不一樣,人家是獨苗,父王身子骨也硬朗著,不怕王位飛了,所以沒有顧慮,在中原玩的開心,自然也不急著回去。
還有便是夾在中間無所謂的中間派,他們來的使臣多為佐士等重臣,不管誰做了王位,他們都是臣,所以一直在兩派中間觀望。不提約也不拒絕。
「就是。」
眼見胡爾克勒一臉的怒氣無處撒,眾人齊齊應聲紛紛將目光投向沒有開口的西域使臣,西域三王子赫連崢。
他素來是個紈絝主,卻絕非簡單角色。俗話說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們只要將矛頭引過去,至於其他的,看著就好。
「中原不好麼?地大物博花紅柳綠。」赫連崢虛倚著軟枕,大咧咧的坐著,一頭銀髮披在火紅華服上,張狂妖艷。
「三王子別忘了,我們敗了。中原再好也不是屬於你我的。」胡爾克勒陰陽怪氣道。
「嗯。」赫連崢認同的點點頭。
「三王子在西域如何我等管不著,但既然領了使臣的名,便該做些該做的事才是。」
赫連崢指尖把玩著一隻玉扳指,聞言紅唇突然往上一挑,「直說了吧,本王子就是沒玩夠,不想回去,所以要在這多待幾日。反正我父王身體健郎,本王不急著回去奪位。」赫連崢聲中半帶淺笑。似笑似諷。
「你……」胡爾克勒被赫連崢噎的臉一紅,「你要知道作為使臣,我們來中原是和大唐皇帝談條件來的,不是來吃喝玩樂的。」
「忘不了。」赫連崢獵獵一笑,「但若是像你這麼沉不住氣的話,恐怕只能拿著一紙年奉百萬的合約回去。」
「咱們在中原,吃大唐的,喝大唐的,大唐皇帝都不急,你急什麼?」赫連崢身子一震坐直身子,「如果你等不及了,可以現在就去向大唐皇帝稱臣,本王子不攔著。」赫連崢站起身,慢悠悠出了門去。
轉過身的剎那,目光戲謔不羈之色被憂慮取代。
碩,你再不將那條蟲子取出來,就要拖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