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兮從國公府回到霄辰殿的時候,果然聖旨已經到了,因為她不在,魏公公遣了個小太監侯在殿裡等她回來再行宣旨。
聖旨的意思和宮澧轉述的差不多,皇上已經備好了車架,明天一早便送她出城,她連個告別的機會都沒有。所以在國公府的時候,她就托宮澧將她明天就要回到營區的消息告訴沈拓一聲了,好歹沒有不辭而別。
君兮知道李治這麼急著想把她送到城外去是想讓她早些回營區去組織閱兵事宜。本來只有一個月的訓練期,結果陰差陽錯的訓練了近百天,閱兵禮君兮其實完全不擔心。
君兮畢恭畢敬的領了聖旨,回房去簡單收拾了一下行囊,其實也沒什麼東西,不過是幾件衣服,幾款首飾,皇上賞給她的珠寶玉石之類的都被她分批帶出宮去典當成了銀票,軟軟的一沓揣在懷裡才心安。
一切都收拾好了,君兮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在宮中宿下的最後一晚,宮澧沒有來。他們心中都清楚,武后絕對不會選在這個時候動她。
君兮仰面躺在床上,瞪著兩個大眼睛望著天棚。
今天她從國公府剛要離開的時候,鍾離匆匆來報,雖然是附在宮澧耳邊小聲說的,但君兮還是聽到了隻言片語,胭脂樓出事了,他此時應該在處理胭脂樓的事情,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看鐘離的神色,事情應該不小。
而沈拓那邊,這一次集市的事起於嵐影閣內部叛徒,他的身體還沒有痊癒,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最無奈不過心有餘而力不足,君兮重重嘆了一口氣。
窗外,一輪圓月高懸,君兮裹了裹被子,縮成一團,合上雙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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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
墨染蒼穹罩大地,漫天星子彌散,熠熠眨著眼,晚風微涼,拂動柳枝輕揚。
君兮合上雙目的同時,望江樓天字一號間,另一個人也閉著眼。
一襲墨紫長袍加身的沈拓側立榻上,倚著軟枕,單手支頭,雙目輕閉。
沈拓身後,站著三名鬼面人,他們是嵐影閣的頂尖殺手,地位僅次沈拓,名號三魂。
在沈拓身前也站了一排衣著各異的人,共有一十二。仔細看便能辨認出,他們中有城中最權威的典當鋪的錢老闆,有首飾鋪子的店家孟六爺,有酒樓掌柜王貴陽,有賭坊坊主金三利,有鏢局鏢頭劉猛……
「閣主,人到齊了。」望江樓掌柜孟伯最後進來,悄無聲息的帶上房門,走上前來對著榻上閉目養息的沈拓輕聲道。
沈拓懶散的靠著軟枕,手中捏著一柄銀扇,氣息均勻有致,像睡著了似的。孟伯的話如石投大海驚不起一點漣漪,沈拓連髮絲都沒動上一動。
房間裡點了十二盞燈台,照亮整間房,不余死角。
偌大的房間一角,油漏在一滴滴落下,宣示著時間一點點的消逝。
洛陽的夜從來寂靜,室內只有燭火嗤嗤燃著的聲音,除此之外再無它響。眼見著沈拓未有動作,底下站著的人一個個僵如雕塑,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空氣仿若靜止。
一刻鐘……兩刻鐘……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沈拓依然維持著那個姿勢,若不是胸膛微有起伏,不禁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個假人。
然而沈拓挺的住,地上站著的人卻有些挺不住了。
長達兩個多時辰持續不動的站立,站在偏左側的鏢頭劉猛面部表情已近猙獰,下半身已經麻木的失去了知覺。
劉猛嘴角皺了一下,輕擰了一下身子,然而身子剛剛轉動,沈拓手中一支扇骨嗖的一聲破空而出,劉猛的身子剛轉動不過毫釐之距,扇骨已穿喉而過。
「嗤~」的一聲,帶出一串血花,濺了身旁的人一臉。
「閣主息怒!」除孟伯外的其他人見狀,當即半跪於地,拱手舉過頭頂,齊聲呼道,沒人去管被沈拓以一支扇骨穿喉而過死不瞑目的劉猛。
懶散的倚在軟枕上的人這時才睜開了眼,緩緩坐起身來。
「唰~」的一聲,沈拓展開手中剩餘扇骨,銀白扇骨反著明黃燭光,卻透著一股冷寒之氣。
沈拓的扇子都是特製的,從來沒有單獨的扇面,而是以扇骨疊壓為面,內以銀絲勾連。
展可成扇,抖可為劍。
而現在他手中拿的,只是一把散扇骨,散可作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