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紹衡就在她走進廚房往洗水池裡放碗筷的時候,一下捧住她,往她臉上狠狠親了一大口。
蔚海藍微愣,抬手蹭蹭臉。
碗是兩人一起洗的,她刷碗,他就擦盤子。
忙完三人坐下聊了一會兒,雷紹衡突然道,“我帶小藍出去走走。”
雖說兩人已經領了證,但是婚禮沒辦喜酒沒喝,王謹之這邊總也還壓著不放。王謹之學的是文史,可也不是迂腐的人,只是覺著不能便宜了他。他想了想,指著鍾溫溫說道,“十二點以前,必須要回家。”
兩人下樓,手牽著手散步,也不知道要去哪裡,有些漫無目的。
幾個小區連在一起,中間就有個大廣場,也可以說是小公園。夜正要深沉,路邊不時躥過幾輛自行車,那是趕著回家的人。他們就這麼攜手漫步,安靜的,舒服的,什麼也不說,卻可以聽見風在耳邊呼呼的chuī。
忽見前方有光亮,還有聲響。
騎車的人也停下來觀望,行人也忘記要行路。
那個飄動的大熒幕,投影儀放著電影。
露天的廣場,聚集了許多居民,大人帶著小孩兒,年輕人倒是不多見。
放映的片子是抗日戰爭。
這種電影,蔚海藍也只有小學念書時才會由學校組織去電影院觀看。
她還記得男生們激動的叫囂聲,民族qíng結就是這麼根深蒂固。
蔚海藍的注意力卻被他吸引,瞧見幾個小孩子正在玩鬧。手裡邊拿著棒棒糖,開心地蹦跳。他一個大男人,半蹲在孩子面前,就顯得格外突兀。他手中幾張花花綠綠的鈔票,讓她覺得崩潰,他眯眯笑,“小朋友,叔叔想買你們的棒棒糖。”
小傢伙很不給面子地拒絕,“不賣!”
“別介,這可是錢,拿了錢,再去買好多好多棒棒糖。”他開始哄勸。
“那你為什麼不自己去買?你的是假鈔!”
雷紹衡被懵了下,現在的孩子都知道“假鈔”這個詞語了。這下是連哄帶騙,說了許多的話兒,小傢伙才戀戀不捨地取了一支棒棒糖,還千叮嚀萬囑咐,“你要把外面的塑料紙剝掉,棒棒要拿好,不然會掉在地上的,這個是糙莓味道的,很好吃的。”
“哦哦哦。”雷紹衡應著。
瞧著他終於勝利而歸,蔚海藍笑了起來。
他一下將糖球塞入她的嘴裡,酸甜的糙莓味。
“好不好吃啊?”
“恩。”
“真那麼好吃?”
他抓著她的手,嘗了嘗味道,“這有什麼好吃的,我小時候吃過的粽子糖那才叫好吃。”
粽子糖?蔚海藍暗暗記下了。
熒幕里的電影戰爭場面正激烈,pào火不斷,光影掠過她的面頰,她悄悄側目望他。
為什麼會在茫茫人海里遇見他。
這個問題的答案很長。
恐怕她需要用一生的時間來好好想想。
正文271:許你笑忘書(12)[VIP]
蔚海藍吃著棒棒糖,戰爭畫面忽然放映了一幕刺刀的qíng節。這讓她一下子就想起了案子,風景辛總算被保釋出獄,但是風琳還被關押著,這樁案子的qíng形,究竟是如何,她從未開口詢問。
此刻她忍不住輕聲問道,“她會被判刑麼?”
雷紹衡望著熒幕,眼底映染了一片火光,他沉穩的語氣,平靜說道,“不出意外,應該是死刑。”
死刑。
蔚海藍的心咯噔一下。
她之前也想過,如果風景辛逃不過劫數被判了刑,坐牢的話,還會有出獄一日,還能重獲自由。但如果是死刑,那麼此生就無法再見到了。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麼去了,她有些不敢想像。
“沒有轉圜的餘地?”蔚海藍不大懂法律,可就連她自己都知道她是多麼無力。
法律哪裡可以轉圜,從來都不容商量。
雷紹衡目不斜視,盯著前方道,“風琳買通了吳毅,吳毅殺了風季禮,風琳也是罪魁禍首。再加上,她後來又殺吳毅滅口,罪上加罪。gān預司法公證,這麼多年企圖逃脫法律的審判,她沒有存活的希望。況且,她已經認了所有的罪,她自己已經先放棄了。”
“她是在頂罪。”蔚海藍的聲音很輕。
即便是她沒有直接參與了解案qíng,可就連她也明白,風琳這麼做,不過是為了保護一個人,一個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這個關鍵時刻,那個男人受到她的庇佑,從而要逃過一場劫難。
“如果他站出來澄清,那麼會不會有活下來的希望?”蔚海藍的思緒有些繁雜。
雷紹衡點了支煙,靜靜抽著,“那麼原本是一個犯罪嫌疑人,現在就成了犯罪團伙。團伙犯罪,打擊力度會更大。主犯嚴懲,從犯依據犯罪qíng況而論。她逃不開的事實,她確實殺了人。瞬間起的念頭,已經構成了故意殺人。”
“她不是有意的……”
“你覺得她不是,可別人不會覺得,特別是被害者的家屬。”雷紹衡吐出一口煙圈,他的聲音很低沉,“不論是團伙犯罪,有怎樣的人qíng世故,法律面前,不注重這些,只注重證據和事實。他澄清了又如何,不過是多一條人命。”
“犯罪的人,總有一天,會受到懲罰。這是誰也逃不開的。有些人逃了一時,有些人幸運一些,隱姓埋名,逃了一輩子。可是逃不過的是自己。活著的人,有時候比死了更痛苦。”
“小藍,她只是想成全自己。”
他的男聲漠漠,有了幾分滄桑孤寂,她扭頭望著他,他的雙眼黯淡中閃爍著灰色光芒。他一直都是深沉不可見,卻從沒有和她說過這樣深入人心的話語。人是最奇特的生物,受的是自己的譴責,過不了的是自己這一關。
蔚海藍立到他面前,開口詢問,“你是誰?”
她曾經也問過他。
他的回答總是:你不需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