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夜色里,那道頎長高大的身影,和夜的顏色一般墨黑,月光罩在他身上,四周浮現起幾分白光。他睜著眼睛,正望向她們,瞧不清他的表qíng,卻可以發現他的雙眸yīn冷冷的,比月光更為寒冷,縱然是燃著的燈火,也不能將其燃暖。
雷紹衡佇立於寒風裡,他推著輪椅的女人。
蔚海藍波瀾不驚的看著他,眼神依舊清澈,隔著不遠的距離,面無表qíng。
她也注意到那個女人並且認出了她。
那不就是沈喬。
一剎那太多的狐疑躥了過去,最後平止,好像再和她無關。
凌蓉的神色有些慌張,看著雷紹衡竟是失了神。
雷紹衡沉默不動。
沈逾安痛快的看著他的沉默,好像這人從第一眼瞧見到此刻,也唯有這時候他是最為失敗的,也是讓自己最為痛快的。這個無所不能,費盡心計,綢繆劃策的男人,終於也有了這麼個時候,心裡躥起來的是極至愉悅,很是享受。
仿佛過去了很久。
雷紹衡忽的一笑,嘴角抿起來,眼中有了殺氣。
“雷先生可別動氣,我知道你帶了不少好手來,硬拼的後果也不過是兩敗俱傷,我想雷先生也不想看到這樣的局面不是?”沈逾安笑的很輕鬆,眼睛餘光卻一直看著神色漠然的蔚海藍,“其實我還挺羨慕雷先生的,也只有你這樣的人,才有這樣的齊人之福可以享。”
沈逾安說著,目光又瞥了眼凌蓉,回至蔚海藍身上。他的手伸出,輕輕摟過蔚海藍的腰,嘴裡的話不知是說給誰聽,偏偏手中的力道一緊,“不過,雷先生更疼惜哪一位呢?”
凌蓉又是一怔,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qíng形。
而就在這話音落下的時刻,光線jiāo錯間,蔚海藍的目光和他撞上了。忽然間就明白過來,昨日裡沈逾安的一番話是什麼意思。賭一場,賭他要誰,原來就是這樣,一人換過一人。可她卻早就知道結果,不用問都知道。
蔚海藍望著雷紹衡,那目光不可謂的深沉。
仿佛這麼多年來的一切,不過就是在這麼一望裡邊。
“凌蓉。”隨即雷紹衡沉聲說。
沈逾安笑了,只是一個指示,就有人帶著凌蓉下去了。
沈喬和凌容相互jiāo換,雷紹衡帶著凌蓉離開,留下了沈喬。
也將蔚海藍留在了身後。
留在了那座吊腳樓的高樓之上。
任是天涯相隔多遠,這麼一個轉身的距離,好似早在意料之中,雖然不會失望,可空dòng的心卻釋然到虛無了。
蔚海藍的耳邊響起男聲,“你看看,這個男人,他不是為你而來。”
沈逾安湊近她,清晰緩慢的說道。
蔚海藍側目瞥向他,定睛瞧了眼他依舊英俊的臉龐,忽而淡淡笑過。
沈逾安卻是心裡一墜,也不知是什麼東西匆匆墜了下去,可他來不及和她糾纏,只命人押她下去。
蔚海藍又被帶回了地下室。
沈逾安則是接過沈喬,帶去了臥房休息。
沒有誰來打擾他們。
微安在雷紹衡走後探出身來。
啟烈在旁低聲說道,“大小姐,這個女人……”微安只是露出一抹淡淡笑容。
所幸失而復得。
房間裡邊,沈逾安半蹲在沈喬面前。他去握沈喬的手,她既不掙也不反抗,只是由他握著。沈逾安的心裡掀起漣漪,久久不能平靜,他抬起頭瞧著她,那聲呼喊,間隔了兩年,變的生澀苦楚,“姐。”
這喊了第一聲,就連著又喊了幾遍。
沈喬好像是有所反應,似不敢置信的瞪圓眼睛,慢慢低下頭來,瞳孔一瞬間放大,好像認出了他,又好像沒有認出他。
她卻喊著,“逾安,逾安。”
沈逾安渾身一顫,這久違的呼喊仿佛觸動了心裡最柔軟的血ròu,模糊的暈染開,雙手護著沈喬,將頭埋在她的衣服里,竟是滿臉溫意,濕了她的衣服一大片。失神的沈喬本能地擁住他,她纖細的雙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腦袋,還是像小時候,沒有變化的。
夜裡的月光很是寒涼,灑下的光芒卻銀白溫柔。
秦臻看見雷紹衡身後跟著的人時,饒是他也睜目了一瞬。很快的,就回過神來,又是那不見qíng緒的臉,冷冷的板著。片刻間就猜到可能,只是神色不好看了。面對凌蓉時,也不似以往。凌蓉也察覺到他的冷漠,她心裡有愧,自然不好多言。
“你找人送她回去。”雷紹衡淡淡的說,並不多做解釋。
對於凌蓉,雷紹衡沒有心結,秦臻更是不會另眼相待。
秦臻出去吩咐了人,也留了點空暇給他們。
雷紹衡沉默,不知在想什麼,凌蓉緘默不語。
下屬立刻到來要帶她走,相聚太短,分別在即,凌蓉終於開口,“她被關在地下室。”
雷紹衡看她一眼,依然沒有什麼表qíng的臉。
凌蓉就要上車,雷紹衡送她到車前。
凌蓉定住腳步望向他,有些倉促的收回目光,啞然說一聲,“謝謝,還有,對不起。”
就在轉身時,她聽見雷紹衡低低說,“唐婉是唐婉,凌蓉是凌蓉。”
車子顛簸開著,燈光打著灌木叢,夜裡很冷。
凌蓉窩著便睡了過去,疲憊卻很安心。
猶記起初見。
他低沉的聲音在說,說著那執拗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