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裳者華,芸其huáng矣。我覯之子,維其有章矣。維其有章矣,是以有慶兮。”
唱的是《詩經?小雅》的名段。聲如天籟,餘音繞樑,惹來四座喝彩讚賞不斷。觥籌jiāo錯間,曹植的視線有一瞬間飄過來,正對上薛靈芸的,她便朝他笑了笑,舉著杯,將辛辣的美酒仰頭飲盡。再看時,曹植的目光卻早已挪向別處。
酒宴散後。
薛靈芸遇見曹植,便喚了他:“王爺。”曹植停步,道:“薛昭儀。”很生疏的禮貌。薛靈芸淺笑道:“王爺此番回京是要待多久呢?”
曹植回答:“尚未可知。”
薛靈芸看著他的眼睛,那幽深的一潭,仿佛少了些波瀾,就連說話都簡潔倉促。她心中悵然,行禮道:“夜來先告退了。”
“嗯。”
這個字,從鼻子裡發出,滿是敷衍。甚至不待薛靈芸離開,自己的身影便已經消失在遠處。薛靈芸呆呆地站著,想要嘆息,那一口氣卻在身體裡,良久難以呼出。紅萱在一旁催促她:“昭儀,這天色看來是要下雨了,咱們趕緊回了吧。”
薛靈芸仰面看了看層疊的yīn雲,輕聲道:“有沒有覺得,是哪裡不一樣了?”
“天氣?”
“王爺。”薛靈芸轉過臉來看著紅萱,“我總覺得,他和以前不同了,可是,到底哪裡不同,卻說不上來。”
紅萱搖頭,道:“想必是昭儀多心了。”
“是嗎?”薛靈芸呢喃。步子又輕又慢,走了好一陣,方才回到夜來閣。這時候,灰濛濛的天空果真落起雨來。
緊接著,一道閃電划過。驚雷四起。黑雲翻墨,白雨跳珠。雨勢驟然洶湧。
第十二章灰飛煙滅[本章字數:6584最新更新時間:2009-10-2110:29:3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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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是在某日清晨傳來的。
薛靈芸睡眼惺忪,穿著長袍,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凌亂的髮髻正等著人來梳理。這時,紅萱忙手忙腳地跑進來,喘著粗氣,道:“昭儀,昭儀。王爺行刺皇上,已經被押入天牢了。”
薛靈芸騰地從座椅上站起來,拉著紅萱,問:“哪個王爺?”
紅萱縮了縮肩:“還能有哪個王爺?”
薛靈芸只覺得有一股氣流從身體裡泄去,手上的珠釵咣當落地,怔了半晌,方才狠狠地吸一口氣,問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紅萱便將狩獵場發生的事qíng原原本本地說了。
狩獵,是早已聽說的。起初,皇后借著壽辰,勸說曹丕邀請各親王回京,意圖緩和兄弟間或緊張或疏離的關係,所以,豪華的酒宴,與眾同樂,包括狩獵,都是一種籠絡人心的方式。誰知,那空闊豪華的皇家獵場,竟差點釀成一宗血案。
曹丕與曹植為了追趕一頭麋鹿,先後奔入白樺林。可就在各自搭弓she箭的時候,曹植瞄準的,卻不是那麋鹿,而是曹丕的心臟。
而彼時,作為羽林中郎將監管獵場安全的蒼見優,便在不遠處看見曹植舉臂拉弓,他的眼神麻木而兇狠。蒼見優緊張得滲了滿手滿臉的汗,大喝一聲,那聲音驚動了曹丕,因而在箭離弦的同時,曹丕立即閃躲,飛速的兇器偏離了心臟,刺中肩頭,曹丕從馬背上跌下來,卻幸而保住了命。
曹植束手被擒。
整個過程,在場許多人都可見證,無法造假,曹植弒君叛逆的罪名不容辯駁,當即便被押入了天牢。
天牢不是任何人想去便能去的,尤其是後宮的嬪妃。沒有皇上的手諭,任何人都不能隨意出入。可是薛靈芸想去探望曹植,很想很想,也想問清楚他為什麼要這樣做,看是否有可以說qíng的苦衷。她怎麼也不相信溫厚善良的他會無端端地行刺自己的兄長。
曹丕卻在火頭上。
一聽說薛靈芸想要入天牢探望曹植,他便漲紅了臉,瞪著眼睛望著薛靈芸,表qíng極兇狠,說道:“看來,你不止是關心朕啊。”
薛靈芸倔犟地仰起頭:“皇上,臣妾與王爺素有jiāoqíng,臣妾想要探望他,只是出於對朋友的道義,皇上若有其他的猜想,臣妾亦沒有辦法。但清者自清,臣妾自問問心無愧。況且,王爺為何要行刺皇上,皇上難道就不想知道其中的緣由,或許王爺能夠念在和臣妾的jiāoqíng,將實qíng說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