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秦弈頓了一頓:「這與普通人家出去遊學差不多吧,待我學有所成,再回來陪你。」
理論上是差不多,並不是一去不回。
但這就是別離。
還與裂谷之行不一樣,裂谷之行約定時日,不會超過半年。而此去關山萬里,世事難料,天知道從此一別是否還能相見?
更何況仙路漫漫,而李青君一介凡俗,說不定回首百年,他還是少年,而她已經垂垂老去。
李青君笑了一笑,也沒說什麼,只是上前整了整他的衣領,低嘆道:「說實在的,是我把南離置於你之上,而你還想著保護我。我想了很久……或許是我的問題,我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愛你。」
秦弈平靜地看著她,這件事本質確實是這樣的。
但這事怎麼說呢……他沒有不悅,也沒有什麼悵然,相反平靜無比。
好像潛意識中,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經料到了這一天。
曾經問流蘇的話語掠過腦海:「我好像沒那種時時刻刻想黏著青君的感覺,戀愛中的男女不是應該時刻掛念的麼?」
當時自己不解,流蘇也無法解答這種問題。
而如今想來,原來就是這麼簡單——他也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愛她。
少男少女,因為對方的優點而互相吸引,機緣之下走在了一起,並沒有多麼刻骨銘心。所以大夢醒覺,便是如此平靜。
「去吧,無需掛念。」李青君低聲道:「或許有朝一日,我也會踏上仙途,那時候再去尋你。若是你仙途之中有了其他知己……」
她頓了頓,燦然一笑:「且放開胸懷,那或許比我適合你。」
秦弈沒有回答這種話,只是低聲道:「我知道,你也想要行走天下,行俠仗義,斬妖除魔。你走不開,這份我替你完成。」
李青君笑了:「何其有幸,得君知己。」
南疆的雪,輕如飛絮,層層疊疊,阻著離人的視線。少女倚門而望,飛雪之中,青衫少年身無長物,一棒隨身,大步遠行。
少女看了很久很久,忽然轉身進門,平靜地命令:「傳我命令,南離從此國師空懸,再無人可任。道巫兩術可以作為異術修習,與武道相等。妄議長生者,以妖言惑眾論處。」
風雪之中,流蘇正在和秦弈說:「你已歷紅塵,如今可以出矣。」
「這就是出世麼?」
「是。非無情也,深而轉薄,於是勘破,才是真正的人入山中,是仙之道。你原來那種,只不過叫做鹹魚死宅。」
「可我沒有忘記青君啊,我們甚至連分手都不算,我還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回來的。」
「這並不要緊,現在的你與熱戀之時,真是一回事麼?」
「我總感覺,按這種意思,是不是一無所有的那一天,就成仙了啊……」
「這天高海闊,無際無疆,日月在你眼前,萬物在你腳下,何謂一無所有?」
「也是,我至少還有一根超會吐槽的狼牙棒。」
「……如果你知道我瞞了你多少東西,也就未必還會說這句話了。」
「瞞就瞞吧,事事都那麼計較,該活得多累?」
「呵……」
少年哈哈一笑,加大步伐,瞬間消失在風雪天際。
君子攸行,先迷失道,後順得常。西南得朋,乃與類行;東北喪朋,乃終有慶。
安貞之吉,應地無疆。
【第一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