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眠?尚银素试探地询问,菜热一热,饭要不就给你炒个蛋炒饭吧?
算了,就这么随便吃点就好。云星眠不想她再切葱切蒜的麻烦。
尚银素见他脸色缓和了,一颗心也放了下来,忙活着手里的事情,又突然想起个事儿来:不过说起来,你说救你哪个同学姓历是吧?还跟他姥爷两个人生活?
云星眠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那我还真得找时间去拜访一下,他姥爷当初做过妈妈的老师呢。尚银素打开火,热了下锅,记得妈妈跟你说过吧?高中的时候有个老师很照顾我,我这名字还是他帮我改的呢。
她把盘子里的菜倒进锅里:你说巧不巧?前些年我也听说过一些历老师家里的事情,不过我知道他老人家爱面子,不好去探望他,再说当时你爸还带着咱俩搬去了外地,这些年也确实没顾得上去看看他们,这一回,倒正好是个结扣。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来我家。
后来:我希望你在我家的活动范围就是我的床。
第5章 作业
云星眠的冷汗都滴了下来。
却听尚银素又幽幽叹了口气:历老师当时还要我一定要考大学来着,可我却让他失望了,也没什么脸去见他。
尚银素从小学习就好,可惜生在了一个重男轻女的家里,要不是历老师屡次家访,还帮她拿了学费,她恐怕连高中都上不了。
最后在父亲的蛮横专政下没能参加高考,一直都是她心里的痛。
这个时候,云星眠也顾不得安慰了,反而添油加醋地附和:是啊,我今天见到他,感觉他真的挺严厉的,妈你还是不要去自取其辱了,到那肯定挨骂。
这话可真是一点都不讨喜。
瞎说八道。尚银素没好气地横他一眼,又感概地叹了口气,你妈我呀,是再也回不到能被历老师好好教训的年纪咯。
说着遗憾的话,可她的语气里也并没有多少感伤,毕竟往事不可追,这是任谁都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可云星眠在一旁听着,却不由得有些触动。
既然他死后又回到了这里,那妈妈上辈子离开的时候,会不会也突然回到了从前呢?
想是这么想,但云星眠心里也明白,这么荒谬的事情,他跟历寒尽遇见就已经十分难得,又怎么可能人人都摊上呢?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妈,要是你真的能回到以前,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尚银素拿着勺子在锅里来回拨弄着:做什么?能做什么?我又回不去。
万一呢?想想嘛。
尚银素的动作顿了顿,眸中染上一丝认真:可能考大学吧,好好考个大学,然后
她又突然笑起来,温婉中带着几分俏皮:算了,我要真考上大学,又怎么遇见你爸?还怎么有你这么个乖儿子!
可能全天下也就只有她觉得自己儿子能跟乖这个字联系起来了。
云星眠看着她低头为自己忙碌的模样,胸腔里又涌上一股难以形容的温厚感情。
妈,你再考考大学试试吧。也不知怎么,云星眠就这么脱口而出。
说的时候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但一说完他却是真的来劲了,兴奋地重复了一遍:对啊,妈,你再考大学试试吧,不是有那个什么成人高考吗?反正现在你也不用工作,我跟我爸也都能照顾自己,你就报个补习班,好好学两年,考个喜欢的专业,到时候再找个有范儿的工作,做个职业女性,怎么样?我爸肯定更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到时候就让他整天担惊受怕去吧,看他还整天出差。
他们家现在有钱,起码在裴城可以说是很有钱,可当年云少华追尚银素的时候,却还是个穷小子。
当初的故事,云星眠在后来几年跟父母的关系亲近之后也多少听他们提起过一些。
尚银素高中时成绩一直都是裴城十六中的第一名,哪怕在整个市里都名列前茅,可她偏偏生在了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里。整个高中,她几乎就是在老爹的骂声中度过,骂她不知道给家里赚钱,骂她这么大了还不出嫁,白吃家里的粮食
整个高中,尚银素的课余时间都在打工中度过的,一边在小饭馆的后厨刷着碗,一边看着摆在一旁的纸条背公式,背单词。
可惜尽管有历老师护着,她那个专横的爹还是不由分说地阻止了她的高考。
当时她弟弟尚耀宗早就辍学了,三姑六婆都张罗着给他说媳妇儿,家里却又拿不出像样的彩礼。全家人都指着尚银素能换些嫁妆回来,好让她弟弟能顺顺利利地传宗接代。
而尚银素在这件事中根本就没有发言权。
后来尚耀宗跟他老婆看对了眼,吵着闹着要赶紧结婚,甚至连好好给姐姐寻摸个人家都等不得,而一家人向来是宠着他顺着他,居然就那么急匆匆地把尚银素许给了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光棍。
那老光棍为了能讨到这么水灵个媳妇儿,不惜拿出了自己积攒了大半辈子的家业,在那时候确实是一笔巨款,于是这笔巨款打败了好几个与尚银素年龄相配些的男孩子,那个比她爹都还要大上几岁的老头,也成了她爹最属意的人选。
尚银素从小听话惯了,可这一回却是说什么都不愿意,可是哭闹最多收获母亲两行同样无可奈何的眼泪,离家出走也只有被抓回来锁在房里这一种结果,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又如何对抗那些把她当成商品一样估价的吸血至亲呢?
那时候的她甚至想过死。
就在这时候,早早辍学去南方打工的云少华不知道怎么就听说了她的事情,连夜坐火车赶了回来,把自己几年来打工存的钱全都送了过来,说要娶她。
尚银素当然记得自己初中时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同学,整天调皮捣蛋,三天两头被老师教训,在晨会时被揪到国旗底下念检讨书也是常事。
她记得他,却从不知道那个傻愣愣的少年原来一直都喜欢着她。同窗时,她甚至是有些怕他的,却没想到,到了最后,这个傻愣愣的人却成了把她拉出泥潭的唯一一根浮木。
云少华带回来的钱比那个老头子还多了不少,但尚银素她爹却硬是仗着他的迫切,把他父母临终前留给他的房子也要了去。
亲生父亲利用她赚得盆满钵满,这个爱她的男人却为了娶她倾尽所有,这件事说起来真是有些讽刺。
那个老家伙替儿子算计了一辈子,却没能享他儿子一天福,一双儿女嫁了没多久,他就病倒了,拖拖拉拉地躺了两三年,死得时候饭都吃不下,只剩下一副皮包骨,云星眠一直把这些称为报应。
两夫妻结婚后,身无分文,两个人租了个几平大的单间,房间里除了一张木板床,两床从云家老房子里硬要出来的被褥,其他空无一物。
云少华总觉得老婆是出于无奈才跟了他,又觉得结婚头几年她跟着自己吃了太多苦,于是这些年来,脾气再大没跟媳妇儿急过一句。
而吃够了居无定所的苦,他们两口子存下钱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了个属于自己的小窝。
那时候房价还没涨,云少华脑子又灵活,带着老婆四处跑,做的生意都实实在在地赚了钱,而他像是买房买上了瘾,这里两间门面房,那里一套商品房,等房地产被炒起来的时候,别说裴城,就连省会都有他的一大排商铺。
不过云少华是个念旧的人,不管是早早离世的父母,还是情窦初开时坐在教室正中央的尚银素,都是他年少时最美好的记忆,而这些记忆,都在裴城。
所以裴城对他伸出招商引资的橄榄枝的时候,他二话没说,就拖家带口地回来了。
于是,云星眠也就离开了自己住了十几年的省城,像他老爸一样,在裴城遇见了他情窦初开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