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著這兩樣東西,略顯陰沉女氣的臉龐上,竟然漸漸泛起了十分古怪的神色。
城外三十里處,離官道不遠的風波亭里。
因為天空突然飄起雨絲,原本只在風波亭里略作休憩的一拔路人,這會只能望天興嘆,不得不暫時滯留在此。
「小姐,這雨只怕一時半會都停不了,我們只能在這待上一陣子避過這雨再繼續上路了。」
一個黃衫少女蹙著眉心望著亭外絲絲揚揚的細雨,只能無奈的點了點頭,「但願這雨不會下太久。」
「小姐放心吧,奴婢已經問過了,這離京城不過三十多里路,只要雨勢一停,我們趕一趕,一個多時辰也就到了,一定不會耽誤進城的。」
黃衫少女點頭,眉心依舊輕蹙著,「但願吧。」
就在這時,官道上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聽那聲音漸近的方向,竟也是朝著這風波亭而來。
黃衫少女朝路那頭望了望,隨即朝亭里的丫環婆子招呼道,「你們都到這邊來。」
來人既然是朝風波亭而來,想必也是進來避雨的。她與僕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加起來也差不多十個了。這風波亭不大,他們不該全占了。
出門在外,與人方便與己方便。
她的貼身婢女立時便道,「大家趕緊些,都靠攏過來,護著小姐。」
待這行人識趣的占據亭子一角,從官道上果然就駛來兩輛馬車,看樣子,也是遠道而來的。
因為走在前面的馬車顯然精緻寬敞一些,大概是主子坐的。而後面一輛則顯得普通窄小,應該是載行理與隨行僕從的。
走在前頭那輛馬車還未靠近亭子,就有個小廝挑開帘子伸出腦袋來,往風波亭這邊一掠,黑乎乎的腦袋立時便縮了回去。
「少爺,亭子裡面已經有人了,我們要進去避雨嗎?」
毫無正形在馬車裡面歪坐半躺的男子,挑了挑眼眉,四下亂轉的目光讓人覺得他特別的流里流氣。
他歪著腦袋,不怎麼感興趣的問道,「亭子裡是什麼人?」
如果是什麼上了年紀的大嬸或者老頭一類的,他寧可淌雨趕路。
「少爺,」那小廝顯然極為熟知他的品性,腦袋往他跟前拱了拱,低著聲音道,「奴才瞧著,一群奴僕圍著一個年輕女子,瞧她們緊張的模樣,那年輕女子十有八九貎美如花。」
慕雲昭本來興趣缺缺的,一聽裡面可能有個年輕貎美的姑娘,兩眼立時精光亂冒,興奮得搓了搓手掌,連聲道,「真的有漂亮姑娘?」
「少爺,小的哪敢騙你。」那小廝嘿嘿笑著,乾脆將帘子一角卷了起來,「不信少爺自己往外瞧瞧。」
慕雲昭那本來軟得跟沒有骨頭的腰板,立時唰的一下直了起來,黑乎乎的腦袋往外一拱,立時眯起眼睛直往亭子那邊望去,「在哪?在哪?」
小廝也將腦袋擠了出來,伸了手往亭子一角指去,「少爺,就在那邊,你看到沒有?就是一群僕婦圍在中間那個。」
「停車停車。」慕雲昭也不管看沒看清楚,總之隱約看到風波亭里是個年輕姑娘,立時迫不及待的嚷了起來,「我要去亭子裡面避雨。」
車夫哪有不聽的,連忙按照他吩咐將馬車駛往風波亭那邊。
馬車速度剛慢下來,還未停穩,慕雲昭就忙不迭的拽了帘子跳了下來。
小廝立時在旁邊緊張道,「少爺小心。」
慕雲昭哪裡需要他攙扶,大手一揮,將多事的小廝給拔到一邊去;之後便三步並作兩步的往亭子裡走,可走了兩步,又覺得這樣急切的樣子有失穩重,又故意放慢了腳步,示意小廝過來給他整理整理衣裳。
已經避在一角的黃衫少女,早就看見了馬車裡跳下一個流里流氣的年輕男子,見他一進入亭子就徑直往她所在走來,心裡還莫名緊張了一會。
卻又突然看見他故作正經的慢了腳步還讓人整理儀容,心裡那絲莫名緊張倒是淡了淡,然輕蹙的眉頭仍舊沒有舒展。
她的貼身婢女更是瞪大一雙眼珠警剔的盯著慕雲昭。
「咳,這亭子不錯,乾淨清爽又整齊。」慕雲昭一雙發亮珠子不時往人群中那黃衫少女直瞄,還故意提高聲音沒話找話。
那黃衫少女姓紀名媛,她的婢女就叫珠兒,此刻珠兒聽聞他那不著調的話,心裡就先是一陣反感。
什麼乾淨清爽又整齊?
當她們這些人是特意來這掃亭子等候他大駕光臨呢?他以為他是誰?
紀媛看見她臉上怒色,隨即輕輕搖了搖頭,目光阻止。
管別人如何口花不著調,也不過路人而已,與她們何關,何必惹事與人起爭執。
珠兒暗下咬了咬牙,低垂目光微露鄙夷淡淡掃了慕雲昭一眼,隨後就背轉身來,只將紀媛圍在中間,對那個二流子似的慕雲昭採取完全不理不睬的態度。
慕雲昭見狀,眼珠轉了轉,立時便想出另外一條計策來。
不搭話?
他眯著眼睛哼了哼,小爺我想釣的女子,就從來沒有失敗的。
「哎喲,」正在亭子中間目光流蕩打量的慕雲昭,忽然抱著肚子哎喲一聲,然後就直冒冷汗的蹲了下去,一邊大聲叫著痛,還一邊拿眼角瞄向人群圍住的紀媛,「哎喲,痛死我了。」
紀媛眉頭輕蹙,對他裝模作樣的大叫越發厭惡。
珠兒礙於自己小姐眼神阻止,只能背過身,鼓著腮氣呼呼的轉著眼睛,不時皺著眉頭在心裡開罵,「這到底哪來的無賴,滾在地上裝什麼可憐?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裝的,他還真好意思一直在這哀嚎!」
罵了幾句,珠兒又有些百無聊賴的望了望亭子外頭灰濛濛的天,這雨到底什麼時候能停?
雨,當然一時半會停不了;而慕雲昭撒潑裝可憐的叫聲,同樣一時半刻也沒停下。
仿佛不將紀媛吸引到跟前來「關懷」他一下,他就絕不罷休的架勢,這痛吟聲斷斷續續時高時低的,還真一直如外面讓人心煩意燥的細雨一樣,竟然持續不休響在這小小風波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