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大臣屏氣斂息整齊肅穆的站在大殿裡,就聽聞殿外傳來內侍尖沙的傳唱聲:「陛下駕到。」
朝臣立時恭恭敬敬垂首行禮,口中齊齊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不多時,眼角飄過一抹明黃龍袍,楚帝在金龍寶座坐定,冷淡無波的掃了眼群臣,「眾卿家平身。」
又一輪常規禮儀之後,楚帝瞥了瞥站在殿前的夏星沉,淡淡道,「聽聞右相近日就在宮門前遇刺,右相府夜裡還遇襲,可有此事?」
夏星沉站前一步,拱手道,「稟陛下,確有此事。」
「據聞右相因而受傷?」
「謝陛下關懷。」夏星沉一拱手,神態一改平日的慵懶隨意,眉目略帶著沉重之色,道,「臣有事啟奏。」
楚帝不動聲色掃了眼眾大臣,挑眉道,「呈上來。」
內侍隨即將夏星沉的奏摺呈到楚帝跟前,當然,除了奏摺,還有一本帳冊與一疊鹽引。
李懷天自聽聞楚帝親自垂詢夏星沉第一句話開始,臉色就不太好看了。
這會再看見夏星沉直接上奏還將證據一齊呈上去,這臉色就更加青黑紅白的輪換著變。
楚帝沉肅平靜的臉龐看不出有什麼情緒變化,雖然他早就已經知道這帳冊與鹽引的來龍去脈,此刻仍舊裝出一無所知的模樣,當場翻看夏星沉的摺子。之後,將摺子擱下,沒有發聲又繼續翻看起帳冊與鹽引。
可這過程,滿大殿的氣氛卻空前緊張,眾臣皆低頭斂目寂寂無聲。
「右相所奏之事,是否已經過查證屬實?」
楚帝聲音沉而冷,從他臉上看不出半分喜怒,不過身為帝王自然散發不怒而威的氣勢,卻在一個挑眉一個舉手之間壓得眾臣連大氣也不敢呼。
夏星沉拱了拱手,低沉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緩緩響起,「臣已經查證,帳冊與鹽引俱為造假之物。」
楚帝挑眉,斜眼冷淡掃過去。
「臣親自拿著這些鹽引到戶部查詢,確認陛下跟前這些俱為假冒之物;而帳冊上面所記錄的大宗帳目出入,到底是什麼問題,」夏星沉頓了頓,眼角往李懷天瞟了瞟,「臣懇請陛下讓李大將軍親自解釋。」
楚帝冷冷掃了眼低頭冒汗的李懷天,忽岔開話題道,「朕聽說,前後兩批襲擊右相的刺客,皆是奔著朕跟前這本帳冊與鹽引去的?」
若不是真有問題,何必如此急切都要奪回這些東西。
李懷天聽聞楚帝這輕飄飄一句話,就覺得全身一陣陣發寒。
夏星沉斟酌了一下,才答道,「臣呈上去的帳冊與鹽引,皆是前天在榮華大街的鹽鋪取來的,當時,九門提督姚濟青姚大人也在場。」
這還有什麼疑問,帳冊與鹽引必有問題無疑。
而且,這內里涉及的問題只是——不簡單。
楚帝並不急著下結論,聽了這話,只沉默一下,又道,「還有哪位愛卿有本要奏?」
大殿朝臣一片靜默。
楚帝冷眼掠過朝臣頭頂,眼皮闔下,端過內侍遞來的茶慢慢呷了一口。
內侍隨後高聲傳唱道,「退朝。」
就這樣退朝了,可李懷天內心惶惶啊。
楚帝這不咸不淡的態度,到底是什麼意思?
是相信夏星沉所奏?還是懷疑?又打算如何處置這個問題?
揣著滿腹心事,李懷天皺著眉頭回到了大將軍府。
「父親,陛下打算如何處置帳冊的事?」李懷天一進入議事廳,李東海就首先忍不住問了起來。
那麼大金額的銀子出入,根本經不起查,只要一查,立即就可以查到他們貪墨軍餉……。
這事認真追究的話,絕對可大可小;再加上私造鹽引,令國庫稅收受損……。
想起這些一個比一個後果嚴重的問題,李東海的眉頭擰起來之後就沒舒展過。
李懷天心事重重的在上首坐下,目光沉沉掃過去,道,「目前為父也猜不准陛下的心思。「
「對了,我讓你查的事可有消息?」
李懷天心煩意亂,想起皇后交待他務必要查的事,雖然想不通,卻不敢對這事掉以輕心。
李東海臉色變了變,「父親,那些鬧事的百姓果然是暗中受人鼓動,那天抬著擔架去鹽鋪的,有兩個是乞丐冒充的。」
李懷天挑眉,目光冷而怒,「可查到背後的人是誰?」
李東海搖了搖頭,不太確定道,「似乎有張家的蹤跡,似乎也有慕家的手筆。」
李懷天明顯怔了怔,「之前不是吩咐了你們不要輕易去招惹他們嗎?」
若沒有招惹,又怎麼會引來這兩家報復!
很明顯,不管李東海能不能確定,李懷天已經直接將這事算到那兩家頭上了。
他還記得,皇后當初就曾嚴厲告誡過他,讓他管束著這些後輩不要輕舉妄動。
李東海看他一眼,面對他慍怒眼神,有些羞愧的低下頭去。
很多事情,未必是他出主意,但他也是默許李南勝那麼做卻瞞著李懷天……。
見狀,李懷天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可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現在再指責怒罵也沒法讓事情再倒回頭去。
長嘆一聲,李懷天瞪著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恨恨道,「慕府自有娘娘對付,你們怎麼就是不聽!」
想當初,只一個張廣,就差點令張慕兩家徹底反目成仇了!
慕府楓林居里,同樣猜不透楚帝用意的大有人在。
「小姐,右相今天早朝已經將充分證據都呈到御前,可陛下似乎……沒有處罰李家的意思?」
甚至連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做做樣子的懲罰都沒有,冷玥實在想不通這位帝王腦子裡裝著什麼。
慕曉楓抬頭望著伸出亭子外面的枝椏,淡淡道,「你看這些楓葉,如今看著還是生機勃勃翠綠一片,可終有一天會轉黃會落地,你著急什麼。」
冷玥怔了一會,隨即眼睛一亮,「小姐的意思是,那位遲早會處罰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