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最後他聽了皇后的勸調頭折返?
如果那天他趕過去了,今天二弟也許就不用死了。
「說什麼傻話。」李懷天怒瞪他一眼,眉頭皺得幾乎可以夾死蚊子,雖然看起來也極為難受,可此刻至少他比李東海冷靜理智,「若你那天真不顧娘娘勸阻趕去了映月山莊,那今天被押去刑場砍頭的,只怕就不僅僅是你二弟了。」
他沉沉嘆了口氣,神情悲戚又凝重,「那天不管是你還是我,只要出了城趕去了映月山莊,現在只怕我們李家上下都難保了。」
現在回過神想想,很明顯就是有人以李南勝為餌引他們父子出城。只要禁軍統領當面看見他們承認李南勝的身份,那這欺君之罪無論如何也洗不掉。
想到這裡,李懷天還後怕的驚出一身冷汗來。
幸好,那天皇后娘娘洞悉先機,讓人及時攔住了李東海。
再一想,李懷天也不禁暗自僥倖。那天他本就快出城,若不是臨時被聖旨急召,他只怕也已經……。
李東海能被選定為李家下一任家主,目光見識自然不差。聽他這麼一提,按捺著煩躁悲傷,細經一想,也漸漸悟出門道來。
他慘然悲痛的的臉,也慢慢驚出一層冷汗來。
「父親,你是說映月山莊的事,本就是有人精密設計安排的一個局。」
一個要將李家江門上下一網打盡的局!
李懷天沉重的點了點頭,肅然道,「雖然我不想承認,但現在回想起來,估計真相大概就是這樣。」
「可是……,」李東海忐忑的看著一臉沉肅的父親,猶疑道,「是誰跟李家有如此深仇大恨?還有如此無雙智計?」
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這惡毒的陰謀就要圓滿實現了。
李懷天嘆了口氣,「凡事發生過,必然不會無跡可尋,我們仔細查查最近發生的事情,一定會有所發現的。」
李東海想起以前讓他們屢吃暗虧受挫的事,下意識的想到一個人,看他一眼,脫口便問道,「父親,這件事會不會是慕曉楓那個妖女在背後策動的?」
對於一個僅二八年華的少女,卻屢屢讓他們吃虧不止,還損兵折將呈日趨衰敗之勢。
李東海心裡對慕曉楓是又懼又恨,正因為那個少女表現出來的無雙智謀令他難以應對,在他心裡只能暗暗將慕曉楓劃為妖女一列。
李懷天愣了一下,皺著眉頭想了好一會,才緩緩搖頭道,「應該不是她。」
李東海卻不這麼認為,或許他下意識就已經認定這些事一定是慕曉楓在暗下搞鬼。
所以一聽這話,幾乎立即脫口反問,「父親為何確定不是她?」
「那個妖女,」李懷天皺著眉頭,默了下,才陰惻惻開口道,「據說自從慕夫人去世之後,她深受打擊,這些日子一直都病著。根本連床都下不來,又哪來的心力謀劃這一切。」
聽了這番話,李東海非但沒有覺得心安信服,反而更加憂心起來。
「不是她?哪還會是誰?」
難道這京城裡面,突然就冒出一個又一個如此智計近妖的人了嗎?
這些人,居然還是一個兩個都針對他們?
李懷天心裡也煩亂茫然,想了一會,才道,「目前還不清楚,先暗中派人查一查吧,從以前已經發生的事往回查,總能找出些蛛絲馬跡的。」
說完這句,他便閉上眼睛沉默下來。
李東海看著他沉寂隱著悲傷疲倦的眉目,張了張嘴,終也滅了聲氣。
可是,沉默一會之後,他卻忽然驚道,「父親,今天……嗯,他被押去刑場行刑,那個人……?」
「不行,我還是親自去看著她吧。」
李懷天聞言,也驚得霍地睜開眼睛,不過並沒有他這般驚惶失措,只遲疑道,「不是讓人瞞著消息嗎?不至於有人敢在她面前亂嚼舌根吧?」
李東海卻慌得跺了跺腳,「雖然讓人瞞著,可我擔心呀。」
依著對方斬草除根的手段,真要將李南勝今天被斬首的消息透到那個人面前,只怕也不是什麼難事。
李懷天瞧見他這焦急模樣,當下心裡也隱隱不安起來,便立時連連急催道,「好,那你趕緊去看著。」
此刻,李懷天父子倆擔心的那個人,確切來說,是一個身懷六甲的婦人,正坐著馬車拼命的往刑場趕。
自從李南勝被逼活著也當死了一般過日子開始,就接受了李懷天的主意,找個身家清白的女人傳宗接代,便是防著這一天來臨。
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的讓人猝不及防。
馬車趕得十分急促,不過,越是接近刑場,這車速便越難前行一步。
「夫人,前面都被看熱鬧的百姓堵住了,馬車過不去。」車夫看著人頭攢動的街道,有些無可奈何的停下車來。
車裡的婦人撫了撫隆起腹部,咬了咬唇想了一會,忽地掀開帘子,「那我自己走過去。」
不親眼確定那個人是不是她夫君,她這心……都揪得慌。
車夫並不是李家的人,馬車是這婦人讓人悄悄從外面臨時雇的。
不過,車夫顯然很清楚前面是什麼地方,此刻見她挺著個大肚子艱難的下車,不由得好心提醒道,「夫人,再往前面那就是刑場,這種污穢血腥的地方,萬一衝撞了你身子可不好,你不如回家去吧,這熱鬧……實在沒什麼好看的。」
車夫沒有留意婦人發白的臉,更沒有留意她正死死咬著嘴唇,看著一個勁往前面涌去的人潮,臉上寫滿了擔憂。
「謝謝你的好意,」婦人垂下頭來,走前幾步將銀子遞到他手裡,「我既然來到這裡,無論如何也要看一眼。」
就算看一眼,求個心安也好。
這些日子,夫君一直沒有露面,卻乍然聽聞這個讓人驚駭的消息……,她心裡本是不信的,可是、可是……她還是忍不住要來這親眼看看,確定了才能安心。
婦人將銀子遞給車夫,然後護著腹部,便頭也不回的加入人潮之中。
一間還算不錯的茶樓上,臨窗位置坐著兩對容貌俊俏的年輕男女。
一身淡綠衣裙的少女看了看身邊面容蒼白的少女,有些擔憂道,「曉楓,你的身子還未好,何必非要出來吹風。」
李南勝今天,一定死得不能再死。
如果今天還能讓他逃過去,她不介意私下提了她的劍助一助劊子手。
慕曉楓笑了笑,卻抿唇不語。以住她的笑容總給人平和溫軟狡黠之感,可如今映襯著這蒼白面容,再看這羸弱身姿,竟讓人生出恍忽的憐惜心疼之感。
就坐在她旁邊的冰山殿下,瞧見她這柔弱卻暗含森涼的笑容,目光忽然便深了幾許。
對面那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改風流文雅本色的風流右相,唇角仍舊勾著淡淡慵懶笑意。
眉梢微抬,不著痕跡的打量了那羸弱如柳的少女一眼。又淡淡劃向淡綠衣裙的少女,勾了勾唇,低沉極富磁性的聲音便懶懶的響了起來。
「她這是心病,出來吹吹風怕什麼。只要心藥到了,自然就藥到病除好起來。」
拾久?
這個名字如此有意思,她就算再病得下不了床,只怕讓人抬也要抬來這看著這一幕吧。
夏星沉勾著微微慵懶笑意,漫不經心的瞥了瞥神色淡然的羸弱少女,漂亮魅惑的眼眸除了閃動著讓人不敢直視的勾魂光芒外,還十分嚴實的將淡淡憐惜遮掩在裡頭。
君莫問看他一眼,見他神情慵懶為表下漾著淡淡溫柔,心莫名的浮了淡淡酸澀。
她連忙轉開頭往街道望去,卻忽然心有靈犀的問道,「對了,曉楓知不知道他用那個化名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