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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婪循著之前江遲拐進去那條巷子找過去,沒費多少功夫就找到了江遲。他受了傷走得慢,根本沒有走多遠,此時就縮在一個還算隱蔽的拐角處,手裡拿著不知道哪裡弄來的半瓶水,喝了兩口,又脫掉已經扯得破破爛爛的上衣,用乾淨的地方沾了水,開始擦拭清理身上的傷口。
他是真的很瘦,前胸肋骨和背後蝴蝶骨格外突出,乍一看就好像幾根骨頭上蒙了一層薄薄的皮。
身上傷痕遍布,新傷舊傷疊加,有擦傷也有大片淤青,青紫交錯,看著極其駭人。但江遲卻像完全不在意一樣,他甚至有些粗魯地用濕衣服擦拭身上的傷口,把凝固的血漬和灰塵砂礫擦掉,等傷口流出新鮮的血來,他才停下手。之後用濕衣服胡亂擦了一把臉,再把衣服擰乾,重新套在身上。
這個過程里,他從始至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對疼痛的忍耐度甚至不像一個十一歲的孩子。
做完這一切,他又抱起地上的瓶子,繼續往前走。
姜婪悄無聲息跟在他身後,看見他一路走一路翻垃圾桶,用撿來的塑膠袋把易拉罐礦泉水瓶裝在一起。
如此走了有半個多小時,越走越偏,他才從一個狹窄的巷子口拐了進去。又往裡走了一段,才在一個簡陋的小棚子前停了下來。
小棚子簡陋到哪種程度呢?它就靠幾根木頭和一些磚石支撐著,頂上和四周用零碎的鐵皮和塑料布遮擋。背靠著廢棄的垃圾回收站,要不是親眼見到,姜婪甚至都不知道真的有人會住在這樣的房子裡。
江遲卻很熟練地從一堆垃圾里拖出來一個大麻袋,將塑膠袋裡的瓶子裝進麻袋裡,又藏進了垃圾堆裡面。
之後他打開小棚子的門鑽了進去,因為太黑,他沒有關門,從姜婪的位置看過去,恰好能看到棚子裡面還躺著個人影。
江遲搖了搖躺著的人,人影動了動翻過身來,露出半張枯槁衰老的面容。老人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幾聲,江遲悶悶應著,然後就著外面的微光從口袋裡拿出半個用包裝袋妥善裝好的麵包,洗乾淨手,將麵包撕成小塊,在水裡泡軟,再一點點地餵給老人吃。
老人只吃了三四口就不吃了,似乎又睡了過去。
江遲把剩下的麵包重新封好藏在棚子裡,呆坐了一會兒,又把褲腰的布包拿出來摸了摸,然後又鑽出棚子,關上門準備往外去。
姜婪幾乎已經猜到他要去做什麼了,他從藏身的角落轉出來,看著江遲。
「你又要去偷麼?你要偷多少人才能攢夠醫藥費?」
都不說他做扒手的技術如何,就說現在到處都是電子支付,就算能偷到,估計也只是小額零錢。
江遲身影一僵,接著便像個被侵犯了領地的小獸一樣,兇狠地護在了小棚子前面。
姜婪沒有貿然靠近他,他站在不遠不近的位置,沒再把他當成不懂事的孩子,而是冷靜地跟他分析利弊:「我可以借你錢,你就能送她去醫院看病。」
他想起派出所民警說的話,猜測棚子裡的老人應該就是撫養江遲的瘋婆李。
江遲惡狠狠地瞪著他,發出一聲嘶啞至極的低喝:「滾開。」乾澀難聽的聲音絲毫沒有孩童的清脆稚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