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越沉越快,能見到的晝白愈發稀薄,無患的膝頭已站得僵硬,心跳亂得難受。
忠叔也不安得走出來,「還沒回來?」
她搖頭,望著岑侯府的方向皺起了眉,「我去找他。」
這句話可把忠叔嚇壞了,拉著她不許亂來,「興許只是拖延了一會兒而已,你若出了事。我沒法跟許大夫交代。」
可無患的性子就和許奕安一樣倔,他早上才說會儘快回來,可偏偏比平日都晚。
「他說要帶回什麼東西來著,肯定是岑侯反口了,忠叔你守在這,我就去看看,路上若是能碰到他就跟他一起回來。」
忠叔想要阻攔卻連多說幾句話都來不及,無患的身手太快,甚至連避人都不顧了,徑直飛過一層層屋檐奔向侯府。
趁著她現在還有點力氣,要拼命還能過上幾招,許奕安我不要你帶回的東西,也可以不要這條命,但你必須回來!
夜幕終於徹底垂下,岑侯看著門外的天色微微沉吟。「嗯……當日也是這般時辰呢,哼哼險些害死本侯,這仇還以為本侯不報麼!」
像是應了岑侯的話,很快便有人來稟報,有刺客殺了進來。
等的就是他。岑侯拍掌讓角落裡兩個刺客召過來,「上次你們兩個敵不過她,罪可受夠了?」
兩個刺客忙應了聲,心下卻在打鼓。
那日敗給無患,害的侯爺被砍中。他們倆本是要以死謝罪的,但岑侯留下了他們,不是憐憫他們的一條命,而是讓他們生不如死。
好好記住敗的下場,才能在下一次勝得漂亮。
「去吧,把那女人活捉回來。」
她那條命可貴重著呢,留著,釣大魚。
終究還是衝進侯府的無患與其說是以寡敵眾,不如說是橫掃千軍,那些個普通侍衛無需費力,就算是齊飛的弓箭也僅僅只能令她慢下腳步。
天黑了,混亂的侯府在火光中儼然戰場,但無患才剛剛活動開了手腳,站在檐角的鴟吻上服侍重重高牆。
「許奕安!」
她不怕暴露在弓箭手的眼前,甚至想要抓來一兩個問出許奕安的下落,好不容易發現有一個角落的人手格外多便邁步躍過去,誰知凌空卻被攔了下來。
這兩個刺客和無患是交過手的,甚至實力懸殊,要說對她心有畏懼並不假,但他們更怕輸了以後的後果。
兩方都是豁出命來的。無患也早等著他們現身,但這次卻和當時不一樣了,她沒那麼多暗器。
尤其從昨日開始的心口悶痛一直未散,明明只活動了片刻,卻比往常疲憊了許多,竟有些體力不支的架勢。
同類人總能敏銳發覺對方的弱點,那兩個刺客看出無患在一招一式間的頹勢,出手更是猛烈。
很快,無患的腰腹被劃傷,左肩也險些廢掉。可她並不在乎這個,捂著傷口還不忘問許奕安到底在哪裡。
「我只是想帶他走。」
其中一人停下了動作與她相對而立,「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
無患清楚做刺客的唯主君是從,既然無法轉圜就只能硬拼一把了,可就在她出手的那一刻,對面的刺客卻沒有提劍相抗。
堪堪偏過身子,頸間被劃出一道深深的血口,離命脈只差分毫。
不是他輕敵,是因為他沒有力氣了……
其實比起無患,他們兩個的狀況可能更糟,不然岑侯不會急著要許奕安制出解藥。
當真是跟著許奕安一起太久了,無患竟然也懂得了惻隱之心,明明有機會結果了對手,卻在轉瞬間撇開了手腕。
平生第一次放棄了取人性命的機會。
「我們或許是從同一個籠子裡出來的,自相殘殺沒有意義。」
兩個刺客面面相覷,很顯然他們記得無患口中的「籠子」並且在那一瞬,他們的攻勢也猶豫了下來。
想要撬動人心有時並不是多難的事,哪怕無患沒有刻意慫恿,同樣深受煎熬的兩人也自然懂得她的話。
可就在他們的心裡有了不該有的念頭時,一支火箭卻突然射來,直中其中那人的後腰,打斷了他們的妄想。
領著弓箭手的岑侯負手而立,冷笑看著他一手養大的兩隻小獸,身邊還跟了另一個,面無表情活像個傀儡。
「何無患,本侯等你很久了。」
無患後退半步,心裡滾動著許多個猜疑,很快便意識到自己上當了。
「你早知道我是何家的。」
岑侯的下巴肉隨著獰笑抖動,右手微抬,身邊的刺客便極速沖了過去,先給自己的兩個同伴一人一拳頭,再揮劍朝著無患飛去。
三對一,岑侯是下死心要讓她有去無回。
無患並非無勝算,乾脆咬牙迎了上去,誰知岑侯卻在此時高喊了一句:「你再多動一下,許奕安的人頭就能扔到你腳邊。」
這是與她而言最管用的鐐銬。
果不其然,無患不敢再輕舉妄動,眼睜睜看著劍尖刺過來。千鈞時那兩個刺客卻攔在了她面前。
「侯爺要活捉。」
唯一服從岑侯的那名刺客沒有硬來,轉身請示主君的指示,岑侯瞥了眼被扣住的無患,「照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