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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枝兒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她又回到了離開北涼的那天。
那天父王派遣自己的親信來北涼接她,說他的父親誅殺了作亂的藩王,已經是人人稱讚的英雄人物了,只說讓她也去見識見識京城的繁華。
連枝兒向來是哪裡熱鬧便往哪裡湊,只匆匆忙忙的收拾了自己的一些東西便要走。
她沒有什麼,不過是些小孩子戲耍玩的東西而已,還有喜歡吃的奶糕子,竟一個褡褳包袱便好了。
然後又吩咐侍婢們照顧她撿來的雪兔,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花草魚蟲,囉囉嗦嗦的交代了都有半個時辰。
北涼王妃親自送她上了馬,她的弟弟連桁依依不捨的沖她伸著手,非要鬧著跟姐姐一起走,見眾人不許只管「哇哇」的啼哭著。
北涼王妃依舊不放心,這是連枝兒第一次出了北涼。
連枝兒說,她很快便回來的,便是京城再繁華,北涼依舊是她的家。
她這才知道,原來去京城竟是這般的路遠山高,路上她見過了很多從未見過的新奇玩意兒,直到來到了繁華的京城。
只是如此繁華的京城,卻成了人間的煉獄。
無論如何她都要回北涼去,哪怕死了,屍骨也要葬在北涼去。
連枝兒醒來的時候。臉上的淚痕如同蜘蛛絲一樣的遍布。
當她睜開眸子,看見的卻是蟬翼紗的帷幔,屋內焚著極清淡的香,一時間她竟不知身在何處,只是身上衣衫上的血跡,清清楚楚的讓她明白,那場殺戮不是她的一場噩夢,她已經沒有了父親,沒有了哥哥。
她想掙扎著起來,卻發覺自己的手腳皆被束縛著,半點也動彈不得了。
連枝兒惶恐的往四周去瞧,卻見屋內擱置的東西皆是罕見之物,想必這間屋子的主子自是身份不凡的人,而隱隱的她瞧見了屋內桌上的筆墨紙硯,不由得心底一喜,難道這是施染的屋子,他救下了她不成?
而就在這時,卻聽房門被人「吱呀」的一聲推開了,似乎有人進來了。
她一邊掙扎著抬頭瞧,一邊已經不由自主的喚了出來,「施染……」
然而在這時,她卻已經對上了進來人的雙眼,在他聽見她呼喚出來的名字時,眼中的厲色更甚。
連枝兒的心猛地一下涼透了,卻見來人換下了那身鎧甲,卻是一身玄色的衣衫,唇角勾起卻是一陣冷笑,卻愈發顯得稜角分明,滿身的戾氣逼人。
竟是她恨之入骨的阮祿。
「很失望?」
一滴滴的淚順著她的眼眶落了下來,她像是一隻被困住的小獸,嘶吼著,「快放開我。」
阮祿卻慢慢的踱步走了過來,坐到她的旁邊,冰冷的手指慢慢的扼住她的下巴,然後俯身在她的耳邊道,「你知道嗎,你絕望的樣子本世子很喜歡。」
他滾燙的呼吸拂在她的耳畔,然後慢慢的吻上她的耳垂。
連枝兒拼命的往後退了,直到離著他有一寸的距離,一抬眼卻看見了他陰森的目光,只覺渾身都在發顫,「我永遠都不會喜歡你的,我心裡只有施染,你別痴心妄想了。」
她的話尚未說完,一個耳光「啪」的一聲甩在了她的臉頰上,慘白如紙的臉頰上頓時一片的嫣紅,而她的唇角也隱隱有一絲的血跡。
「賤人。」他聲音極其陰寒,「本世子不要你那廉價的情愛。只要你這個人便足夠本世子解悶玩樂的了!」
連枝兒還從惶恐中回過神來,卻見他的手已經蠻橫的扯住她的脖頸,伴隨著窒息的感覺,裂帛聲傳來,她身上的衣扣「噼噼啪啪」的落在地上了幾顆,露出胸口雪砌般的肌膚來。
她羞憤至極,薄唇也退了血色,因為雙手被捆綁著,她半點也動彈不得,只如同砧板上的肉而已。
「我的阿爹個哥哥會殺了你的,將你大卸八塊……」她嘶吼著,似乎已經忘記了那些痛苦的記憶了。
阮祿聽到這話,慢慢的坐起來,聲音陰寒,「好,那我便帶你去見見你的親人。」
連枝兒被他拖拽出了屋子。她這才發現自己在一處偏僻的院落里,雖也是京中,但十分的安靜。
她的胳膊似要被他扯斷了一般,她死命的掙扎著,甚至用牙齒撕扯著他的繡袍,卻還是無濟於事,他的力氣太大,在他的面前,她不過如孩童一般。
她被他蠻橫的扯上馬車,腦袋磕在車壁上,揪心的疼痛傳到四肢百骸,半晌竟爬不起來,只像是柳絮一樣浮蕩在馬車上。
不知走了多久,她又被阮祿從馬車上扯了下來,待抬眼去看時,卻正是她最熟悉的。北涼王府。
卻見那牌匾已經被人砸爛了,而有人正將一箱箱的珍寶抬上馬車,直奔著宮中而去。
而此時她卻看見了自己做夢都想要見到的人,卻見施染從府內出來,身後跟著一個頭戴烏紗帽的文官,那人手裡抱著厚厚的一摞單子,想必施染是奉命來清點北涼王府的財物的。
卻見施染眉目間卻依舊是冰雪孤潔,奪去世間的風華。
「施染,救我……」連枝兒喚著他,這是她最後的一絲希望。
聽到有人喚自己的名字,施染的目光慢慢的落在了她的身上,而漆黑的瞳仁中依舊是那樣的淡漠和薄涼,好似只瞧她一眼,便玷污了他一般。
她不由得想到了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亦是如此的清高自詡,目無下塵,便是生的再好,亦是冷心的人。
「施染,救救我,阮祿是個瘋子,他會殺了我的。」她哭喊著,什麼臉面也不顧了,幾乎跌倒塵埃之中,「你帶我走,好不好?」
阮祿停下了腳步,直勾勾的看著施染,聲音低沉,「這北涼的郡主對施大人卻是一往情深,若是您想要的話,這就將他給您,如何?以後她在你身邊為妻為妾,或是為奴為婢,便與任何人都無干係了!」
連枝兒只聽了這話只覺得萬般的歡喜,只以為自己撿了一條命。
「不必。」施染的聲音很淡,說完便轉身就走,沒有半點的留戀。
「為什麼?為什麼?」她真的很想知道,他明明說過要娶她的,甚至那天晚上已有夫妻之實,他曾寫信給她,要放棄一切榮華,只願跟她一起回北涼的。
阮祿笑著掐著她的喉嚨,「看啊,人家不要你,今日只得死在我手裡了。嘖嘖嘖……真是可憐。」
他說完便拖拽著她往院內走,他走的跟快,她跟不上他的步伐,又因為手上還被捆著,一下子摔在地上,而他卻根本不理會,只拖著她往前走,任由她的膝蓋被石子刮的鮮血淋淋。
守在門外的侍衛見了連枝兒,將怪異的目光落在她的胸口處,她這才發覺適才被她撕扯壞了的領口敞開著,隱隱的瞧見雪色的肌膚。
一股羞恥席捲而來,如今的她在眾人眼中不過是牲畜一般,任由人踩踏,又何談那卑微的自尊呢?
「世子殿下,您這是……」
阮祿的目光略在他們身上,「一會子屋裡發生什麼,你們也不必進去。」
那些士兵露出瞭然的神色,忙賠笑道,「是,屬下們都記下了。」
直到進到正屋內,阮祿卻撒開了她的手。聲音依舊寒徹,「快看看你心心念念的父親和兄長,看能不能救你。」
連枝兒踉踉蹌蹌的從地上爬起來,抬眼望去,卻見屋內正中有兩個棺槨。
她走過去,卻見那棺的蓋子未蓋,裡面躺著她的父親和兄長,而他的父親胸口處卻插著一把斷箭,定是父親在宮中被算計了,想她父親名震天下,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父王,哥哥……」她跪在地上,哭的肝腸寸斷,只恨不得即刻去死。
絕望之下,她便要往棺槨上撞。
然而阮祿卻一把扯住了她,然後猛地往後一扯,她便狠狠的摔在地上。她頓時只覺四肢百骸都斷裂了一般,半晌竟不能再爬起來了。
而他卻上來一把扯碎她的衣衫,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然後慢慢的將手放在自己的腰帶上。
她自然明白他究竟想要做什麼,她從地上爬起來,身上冷的直哆嗦。
連枝兒不斷的磕著頭,不一會便已經是頭破血流,「別在這裡,我父親和兄長還在這裡,我什麼都答應你,你帶我離開這裡好不好?」
阮祿的臉上帶著殘忍的笑,「晚了。」
當他覆上來的時候,她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她的眼前漆黑一片,或許此生她一生也沒有光澤了。
不知過了多久,連枝兒慢慢的睜開了眸子,卻見他已經穿好了衣衫。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臉上依舊是令人戰慄的笑容。
他將她零碎的衣衫撿起來,扔在了她的身上。
偏巧在這時,施染給她的那封信和玉佩掉了出來,原本如木偶般麻木的她,好似挨了一針一樣,抓起那玉佩和信封死死的護在懷裡,好似是她這一生最重要的東西。
他的目光越發的冷,然後他從自己的懷裡掏出一把匕首來,扔在了她的面前,聲音依舊殘忍可怖,「現在你可以去死了。」
連枝兒眼前一片的朦朧,她拔出鋒利的匕首,抬眼看了一眼父王和兄長的棺槨,將刀刃對準了自己的喉嚨。
而這時,阮祿的聲音再次傳來,「等你死後,我會將你的屍體拿去餵狗,令尊曾在朝堂上放言說人肉的酸的,你的肉只怕連狗也不會吃罷。」
連枝兒抬起頭來,眼中卻是無盡的恨意,「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的對我?」
「這世上無論我想要什麼,都會輕而易舉的得到,而你卻偏生的不願嫁給我,倒讓我費了心。如今得到了,反倒沒有意趣了。」他笑著,眼中卻是冰冷的一片,「真是可惜,你這一死,便再也回不得北涼了。」
連枝兒卻慢慢的放開了手裡的刀,她抬眼看著屋內的兩句棺槨,「不,終有一日我一定要帶著父兄的屍骨回到北涼去。」
「看來是怕死了。」他嗤笑著,然後用帶著譏諷的聲音道,「本世子看你還有些意思,不如你留在本世子身邊,若是本世子高興了,便會賞你一口飯吃,如何?」
連枝兒的手指緊緊的攥著罷信封和玉佩,聲音堅定,「不。」
「果然不識抬舉。」阮祿惡狠狠的道,「放心,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人知道北涼的郡主還在京城中的,以後你便要活在爛泥中,看看你能不能活到回到北涼的那天。」
…………
北涼王父子殞命的事情很快便已經傳遍了天下。
眾人這才知道,北涼王帶兵進宮,欲要行刺太后,被當場誅殺。
而北涼的十萬鐵騎到處搶掠,已殺了八萬,剩下逃走了。皇帝仁慈,已經赦免了北涼的叛軍,只說北涼王父子已經伏誅了,不會在追究北涼人了。
但北涼人亦是有骨血的,如今北涼的兩位戰神皆被殺戮,只留下一個五六歲的幼子,但卻徹徹底底的跟中原斷了往來,邊境之地更是屯兵兩萬,便是連貿易也斷了。
北涼幾年之內再不成氣候了,但瞧著那架勢竟似要捲土重來一般,這讓中原的人越發的擔憂。
滿身血性的北涼人總會替他們的兩位戰神,還有屍骨無存的郡主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