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你跟我去瞧大夫。」他的聲音里竟帶著幾分的顫抖,原來連他也會害怕。
「不必瞧了,是施大人帶我去找的大夫。」連枝兒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拽著施染的衣衫,「不信你問施大人,這孩子究竟還在不在!」
連枝兒知道,施染才是正人君子。從不屑說謊的,但她還是願意賭一把,畢竟他的話阮祿一定會相信的。
「是嗎?」阮祿死死的盯著施染,只恨不得將他的身上看出幾個通明的窟窿來。
「是。」施染只有這麼一個字。
連枝兒卻也重重的鬆了口氣,原來他還是為了她說了謊話,她竟欠了他這樣多。
果然他的話,阮祿是相信的,卻見他伸手便從自己的腰間將自己的佩刀給拽了出來,冰冷的刀劍對著施染的喉嚨。
「好,那你便給本世子的孩子償命。」阮祿的臉上滿是殺意,連眼中也是血紅的一片。
施染不過是個讀書人罷了,豈能是阮祿的對手,只怕今日他竟是要被施染殺死在這裡了。
而就在這時,卻見連枝兒一把從她的身後躥出,擋在了他的面前,仰著雪白的脖頸,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阮祿下意識的收手,伴隨著劍鋒的「嗡嗡」低吟,那劍尖離著她的喉嚨也不過半指的距離,若再晚上片刻收劍,她此時已經魂歸陰司了。
施染也是一愣,卻見瘦小羸弱的她伸出胳膊,拼命的護住他。
「滾開。」阮祿的聲音裡帶著森森的寒意,「別以為本世子不敢殺你。」
連枝兒忽然笑了,「世子殿下什麼人不敢殺,何況是我這樣一個下賤之人,只是我們如今夫妻一體。還請世子殿下讓我們在陰司地獄裡做個伴。」
「夫妻一體?」阮祿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四個字的。
「是。」連枝兒慢慢的從懷裡掏出施染給她的那玉佩來,聲音裡帶著幾分的譏諷,「世子殿下,您瞧著可眼熟,不過這是真的,您那個再像,也不過是個贗品罷了。」
阮祿的心剎那間涼的透徹。
他拿著手裡的劍轉了轉,只指著施染的脖頸,「你當真要娶她為妻?」
「是。」施染的只有這麼一個字。
「誰不知你是個冷酷無情的人,便是天上的神仙也動不了你的心思,你怎麼會要娶她?」阮祿不是糊塗人,他無論如何也不肯相信。
連枝兒咬了咬牙,只轉過身去,踮起腳尖,然後吻住了施染冰涼的唇。
施染似乎也不成想她會這樣做,身子僵硬的如同木板一般,那種陌生的氣息充斥著他的鼻息。他下意識的想要將她推開,但他看見阮祿那雙怒不可遏的眼睛的時候。卻還是忍住了。
過了良久,連枝兒才離開,一雙倔強的眸子看著阮祿,「世子殿下若是還不信嗎?難道我們非要當著世子殿下的面拜堂成親不成?」
「好,很好。」阮祿的臉色漸漸的變得灰白,「本世子成全你們,以後你是生是死,與本世子再無任何的關係。」
他說完便上了馬,伴隨著達達的馬蹄聲,他消失在了破舊低矮的巷子裡。。
連枝兒慢吞吞的撿起地上那已經髒污不堪的雲錦,然後用指尖細細的擦拭著那上面沾染上的泥土。
「髒了,真是可惜呢。」
施染看著她,目光落在她的唇瓣上,有些若有所思。
——
阮祿回到京城已經是七八日之後了,這些時日尋不見人,長公主都快瘋了。
而當施染出現在長公主府的時候,那些看門的侍衛竟當他是個乞丐,只一通的亂轟趕,「什麼臭玩意,還不快滾。」
站在他們面前的人,衣衫上滿是淤泥,頭髮鬆散著,連個人樣也沒有了,尤其是那人血紅的眼睛,直讓人膽戰心驚的。
然而卻見那人一腳踹了下去,將按攔路的侍衛一腳從台階上踹了下去,然後用森冷的聲音道。「滾。」
眾人這才知道,眼前這個人竟是他們尊貴的世子殿下,一時間趕緊將他弄進府邸去,然後又趕緊去通知長公主和駙馬。
兩人聽聞了,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當看見如此模樣的阮祿的時候,連他們也險些沒有認出來。
「我的兒,這些時日你遭了多大的罪啊。」長公主不知多少年沒有哭了,但此時卻是滿臉的淚珠。「娘也不逼你了,那傅雲凰也不必娶了,等以後你有了喜歡的姑娘,母親絕不會再攔著你了。」
阮祿知道,自己這一生也娶不到他最喜歡的那個女子了。
「我要娶傅雲凰,我一定要娶她為妻。」施染只有這一句話,這就算是他對她最後的成全罷,這樣她才能嫁給施染為妻。
長公主一時間有些呆住了,然後拉著他的手道。「好,娘這就命人給你提親。」
說完她只叫管家過來,備下了厚重的聘禮,只讓趕緊送過去,將婚事定下來。
然而管家很快就臉色慘白的回來了,只將長公主請到外面去,面帶猶豫的道,「那傅姑娘失蹤了,也不知去了哪裡,如今傅家的人都急瘋了。」
長公主頓時臉色大變,冷笑道,「八成是不想嫁給我兒子,才故意躲起來的,看來傅家的人是越來越大膽了,我不管她去了哪裡,總有一日會找出來的。」
那管家忽的壓低聲音道,「公主殿下,奴才悄悄的問過傅府的人了,他們閒言碎語很多,竟有人說傅姑娘去找施大學士了。」
長公主冷笑一聲,「施染可是個正人君子,定然會將她趕回來的,等她碰了一鼻子的灰回來,那時候咱們只等著看好戲就是了。」
————
連枝兒果然不是做活計的料,一身錦袍竟做了大半個月才好。
這日她將最後一針縫上,然後便進了施染的屋子裡。
施染正在寫著東西,聽到了動靜並未起身,似乎已經習慣了她的出現了。
然而連枝兒卻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後艱澀的清了清嗓子,方才道,「大人,袍子給您做好了,您試一試和還合身?」
施染抬起眼來,卻見她果然抱著一身月牙白的錦袍,竟是他給她買的那匹雲錦做成的。
「為何給我做?」他皺了皺眉。
「大人的衣衫也有些舊了,我既是您的奴婢。自然是要想到的。」她笑得很甜,連你眉梢也帶著幾分的歡喜,「若不是那日糟蹋了些,我還能給自己做一身夾襖呢!」
「這是買給你的。」他分外的執著,無論如何也不去接那袍子。
「我是個奴婢,怎麼能穿這些東西,難道還怕旁人抓不到我的把柄嗎?」她漫不經心的打趣道,「況且這裡是非多的很,我一個奴婢,竟用雲錦,只怕旁人會說咱們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呢。」
施染為人清白,從未有人在背後對他有半句的是非,他不由得皺了皺眉。
她說完又將自己的褲腳拉來一點,然後笑道,「我用剩下的布料,給自己做了一雙襪子。」
施染低頭去瞧,果然是雙月牙白的襪子。而他的目光卻還是看見了不經意間露出來的那細白的腳腕上,不由得轉過臉去。
他還是將那衣衫接過來。只穿在身上,並不怎麼合身,但他卻一句抱怨的話也沒有。
連枝兒卻是十分的滿足的模樣,只笑著道,「只可惜我繡工不好,總得添些東西才好。不過聽說那傅小姐是個什麼都會的人,以後——」
她說道此處,自己也愣住了,只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好端端的提及那個女人做什麼?
連枝兒只讓他將衣衫脫下來,然後摟在懷裡,小心翼翼的護著,生怕劃的抽了絲。。
她只說回去接著改一改,便離開了施染的屋子裡。
然後她才走到院子裡,卻見院子的門已經被推開了,一個帶著斗笠的人走了進來,雖看不清容貌,卻見身姿娉婷,舉手投足間卻是難掩的貴氣。
從沒有人敢私下裡來她與施染的院子,這是施染吩咐的,只說他不喜被打擾。
連枝兒皺了皺眉,只慢慢的走了過去,輕聲問道,「你是何人?」
那人連臉上遮擋著的那層紗給掀開,卻是一個極美的女子,連筆墨都無法描繪,尤其是那雙桃花似的眸子,只讓人深深的陷進去,無法自拔。
連她都沒經驚艷到這般的田地,更何況是那些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