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祿從不在這些芝麻大小的事情上操心,卻也不再提起這件事。
等他吃完了之後,便要去沐浴更衣了。
連枝兒這才從柜子里找了一間玄色的衣衫,披在身上,然後才往府邸的廚房走去。
誰知在半路上,卻聽見一陣低低的口哨聲,卻是北涼接頭的暗號。
她鑽進陰森可怖的竹林中。果然見阿曾站在裡面。
「我說今日的糕點怎麼這樣的熟悉,竟是你做的。」連枝兒的眸中有一絲的痛楚,「只是這麼多年沒有吃了,連味道也忘記了,如今吃起來,當初明明最喜歡的,今日只覺得甜膩而已。」
阿曾亦是滿臉的憂慮,只慢慢的說道,「屬下只得用這樣的法子才能混進長公主府來,燕成王已經知道您藏身這裡的事情了,很快便會來接您的。」
「我何時才能回去。」她的聲音裡帶著急迫。「我一定要帶著我的孩子一起離開這裡。」
「燕成王說現在您還不能回去,還得留在阮祿的身邊,況且今日已經有人告訴我,阮祿待您情深意重。而且在您流放的時候,更是為您做了很多的事情。」阿曾滿臉的複雜,似乎有些不忍。
連枝兒不知他口中知道這一切的人是誰,但一定是阮祿身邊的人。但她知道便是問了阿曾,他也不會告訴她的。
連枝兒就像是手裡最後的救命稻草沒有了。連聲音里也帶著難掩的絕望,「為什麼,為什麼你們不肯接我回家?阮祿不會去邊關的,他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價值了。」
「不,王爺說他一定會去的。」阿曾滿臉的複雜,「況且王爺最希望的便是他能出戰,那時候王爺自然會想法子讓他一敗塗地,但需要您與王爺裡應外合。」
連枝兒只感覺腦袋上挨了一個悶櫃,「你們讓我去算計阮祿?那你們可想過我和我的兒子要怎麼活?長公主豈能放過我們?!」
阿曾看的明白,如今誰敢收留北涼的長公主,只怕太后怪罪下來,只怕被株連九族了,但阮祿卻還拼命的隱瞞著連枝兒的身份,竟將身家性命也不顧餓了。
阿曾終究是滿臉無奈的道,「郡主殿下,您要明白,如今王爺與中原徹徹底底的撕破了臉面,不是你死便是我活,難道您要再次看著咱們北涼的人被誅殺不成?那時候哪裡還有咱們的家呢?」
連枝兒臉色頓時雪白一片,連指尖都在顫抖著。
「郡主殿下您便留在這裡罷,等北涼人打進了京城,那時候您所有的仇恨都能報了。」阿曾的聲音裡帶著無盡的恨意,「不管是王爺的,還是您兄長的。」
連枝兒沉默了良久,還是慢慢的點了點頭,「好,我記下了。改日定會幫你們。」
阿曾卻又想到了什麼,壓低了聲音說道,「明日京城中便要掀起血雨腥風了,咱們還未打進京城裡來呢,他們反倒是先咬起來了,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出了何事?」連枝兒總是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今日長公主拿出施太傅貪贓的證據去威脅施染娶了自己的女兒,不成想竟被施染給拒絕了,現在長公主惱羞成怒,只怕明日便要去太后那裡告狀了。」
「什麼?」連枝兒沒想到長公主什麼陰損的招數都想得出來。
「只怕明日施染會替自己的父親頂罪。只怕難逃一死了。」阿曾滿是恨意的眸子裡露著兇殘的光,「王爺已經查的清楚了,四年前算計王爺的人就是他,如今他要付出代價了。」
阿曾說完又交代了幾句,只說以後他便在廚房裡,有什麼事情只管去找他。
連枝兒壓根沒有將那些話給聽進去,只是渾渾噩噩的回到自己的屋子裡,卻見阮祿已經沐浴更衣了。
他烏黑如墨的長髮鬆散的插了一隻木簪子,看起來竟比往日多了幾分的慵懶之態。
「你去了哪裡?」他看著她。眼中帶著幾分的疑惑。
連枝兒扯了扯唇角,「只是有些悶了,去外面透風了而已。」
阮祿走過來將她抱在懷裡,卻見她渾身冷的出奇,不由得露出幾分的心疼來,「怎麼身子這樣的弱,看來以後得好生的再養養些。」
連枝兒不由得覺得可笑,他這樣精明的人,豈能被自己給算計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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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第二日朝堂上一下子炸開了,金鑾殿內所有的人,莫不是臉上帶著詫異和惶恐的,只有阮祿似笑非笑的看著這一出的好戲,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了。
沒想到阮祿竟在今日的朝堂上,將自己往日受賄的帳目交了出來,竟有幾百件古董字畫。
他只說是自己拿來孝敬自己父親的,而自己的父親卻是一概不知的。
如此一個驚世絕倫的人,竟落了這樣的罪名,誰不是驚呆了。
而太后更是氣的當場險些昏死過去,只瞧著送上來的字畫,只怒道,「如今這個時候,你卻做了這樣的糊塗事情,真是枉費了哀家這些年的心血,竟是白費了。」
太后雖然一心想著保全施染,但那些朝臣好似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一般,只下跪不起,一定要處死施染。
施太傅瞧著自己的兒子落得今日的田地,也自然是不能求情的,只說要辭官回家,保全最後的名聲了。
太后卻終究是不忍殺了施染,他畢竟是頂梁之才,當初若不是他,只怕如今中原已是北涼人的天下了。
最後太后只得削官,阮家父子皆成了庶民。
施染接了聖旨,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恭恭敬敬的謝恩。只拿著明晃晃的聖旨,一如往昔一般從容的出了宮門。
而等施染走後,太后只將阮祿叫了出來,「如今國家危矣,還請你帶兵出征,如今天下人的性命,便交予你的手裡了。」
太后見阮祿這些時日一直未曾請旨出征,已經是急不可耐了,只得在朝堂上下旨。
而阮祿卻是滿臉的從容,「太后娘娘恕罪,微臣年輕,怎敢拿著江山社稷去冒險,還請您另選他們,微臣絕不會去邊關。」
言侯趕緊在一旁勸著自己的兒子,誰不知他這一拒絕,只怕將來那些朝臣們會不將長公主府放在眼裡,若是阮祿出征,哪怕是兵敗了。下場也會比這樣好的。
但阮祿分明是已經橫了心了,死活不去邊關。
最後勃然大怒的太后下旨打了阮祿五十棍子,才命人將他送回到公主府去。
聽到了消息的傅雲凰早就趕過去了,卻不料阮祿竟直接讓宮中的侍衛將她送到了連枝兒的屋子裡。
連枝兒正哄著阿空,卻見阮祿被急匆匆的抬了進來,他那身官袍後背上已經是血肉模糊,只瞧著便是觸目驚心。
見她嚇得如此,阮祿竟滿臉淡然的跟她說道,「別怕,快將阿空送到別的屋子裡,別嚇到咱們的孩子了。」
連枝兒趕忙讓奶娘將孩子給抱走了,很快又來了一些大夫,很快便有一盆盆的血水被端了出來。
長公主因為昨日的事情還在氣惱,而今日他不去出征又讓長公主失望至極,索性也不管他的死活了,竟滿府的人,只有連枝兒一個主子在。
直過了一個時辰,大夫們才替他包紮上傷口。
連枝兒這才進去瞧他,卻見他趴在床榻上,臉上毫無血色,似乎在極力的壓制著身上的傷痛,沒有哼出一句疼來。
連枝兒以前只覺得他是個紈絝不堪的人,沒想到竟是這樣能忍之人,便越發的覺得他十分的可怕,竟比北涼荒野上的狼還要嗜血殘忍。
「很疼罷。」連枝兒的眸子裡帶著幾分的惶恐,幾乎用沙啞的聲音說出這樣的話。
她極力的裝出擔憂至極的樣子。
果然聽了這話的阮祿心情很好,只轉頭看著她,「本世子昨日便覺得自己有血光之災,現在看來果然靈驗了,早知去算命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