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僭越的話,竟毫無顧忌的說了出來,連桁如何能忍,不由得瞪著眼睛,冷冷的看著他,「你說什麼?」
「說你不配當北涼王……」他的話尚未說完,卻見連桁手裡的箭已經射了出來。
然而並未射向靶心,而是準確無誤的插在了連藿的胸口處。
頓時鮮紅的血飛濺了出來,連藿只是滿臉惶恐的看著自己胸口的箭,以及失去理智的連桁。
然而連藿身上穿的很厚,那箭刺的並未有多深,等他倒在了冰雪中,只痛苦的哀嚎著。
然而早已殺紅了眼睛的連桁卻根本不想放過他,抓起遠處的一塊石頭,狠狠的砸著連藿的腦袋。
他似乎要將這些年所有的怨氣都一併的發泄出來,頓時鮮血飛濺,弄得他兜頭兜腦的都是。
而就在這時,遠處守著的連藿的護衛飛奔過來,見自己的小主子已經死了,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不斷的亂嚷亂叫起來。
如今竟是小王爺殺了人,他們誰還敢留在王庭,只趕緊將已經死了的連藿扔在馬車上,急匆匆的跑了。
連桁這才如夢初醒。情急之下便想到的只有自己的姐姐。
連枝兒昨夜只做了一晚上的噩夢,昨日沐浴之後又在冷風口吹了冷風,早晨醒來的時候只覺得頭昏眼花的,眼中火星亂蹦。
施染是給她熬了藥,只親自餵了她喝下,便讓她好生的歇息。
而就在這時,卻聽見外面一陣亂糟糟的腳步聲,然後很快滿身是血的連桁跑了進來。
連枝兒嚇的心驚肉跳,只顧不得將鞋襪穿好,便已經踩在了冰冷的地上。
她忙走過去,拽著連桁的肩膀,急道,「怎麼了?你哪裡受傷了?」
連桁血紅的眼睛裡帶著幾分的恐慌,只是茫然的看著自己的姐姐,似乎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屋內只有數施染還是鎮定的,卻見他慢慢的走過去,用淡淡的口吻道,「小王爺殺了誰?」
連桁這才如夢初醒。只低頭看著自己滿是鮮血的手,趕緊用自己的衣衫去擦,但自己身上的血更多,好似怎麼也擦不乾淨似的。
「我殺了連藿。」他看向了施染,「我該這麼辦?」
施染頓時臉色一變,而連枝兒卻頓時驚呼了起來,她未曾想到就這麼一會子的工夫,竟釀下了這樣大的禍事,一時間竟不知要如何了。
施染卻很快恢復了鎮定,只趕忙問道,「那連藿人呢?將他們全部攔下,但凡見到您是殺人的,一個都不能留。」
「已經被燕成部的人帶走了,現在追也追不上了。」連桁臉上的惶恐退去,漸漸的恢復了冷靜。
連枝兒只扶著桌子才能勉強的站穩,只深深的吸了口涼氣,「如今該怎麼辦?」
施染轉身對連枝兒道,「如今便是燕成王能忍,但是燕成部的人也不會容忍,只怕很快他們便會過來了,咱們必須要釜底抽薪,但必須要小王爺受些委屈了。」
連枝兒忙道,「只要能保住我弟弟的命,怎麼都成。」
連桁見施染如此的沉靜,也不覺得怕了,只覺得有什麼事情,他都能替他擋著。
「將北涼王的位置讓給燕成王。」
「什麼?」這次連枝兒也是滿臉的錯愕。「這如何能成?」
施染慢慢的拍了怕她的肩膀,似乎在安慰著她,「放心,他不敢要,也不會要,按照他如今的地位,想要這北涼王的位置很容易,但他並沒有如此,卻也見根本不想要罷了。」
果然不過兩個時辰的工夫。燕成部的鐵騎如狂風猛烈一般的闖入了王庭,將整個王庭都死死的圍住。
王庭住著的人皆是連枝兒父親和兄長的舊部,曾經威風赫赫的人,如今卻只覺今日整個王庭將要覆滅,昔日的輝煌再也回不去了。
而就在一身鎧甲,威風赫赫的燕成王一馬當先的要闖入王庭的時候。
施染和連枝兒卻將眾人都擋住了,而他們的身後站著的卻是被五花大綁的連桁,他的手裡還捧著北涼王的璽印。
馬蹄濺起的飛煙幾乎將連枝兒那瘦小羸弱的身子給淹沒了。
她去看施染,卻見他那雙淡色的眸子也在看著她。剎那間她似乎什麼也不覺得怕了,即便面對燕成王的千軍萬馬。
燕成王身後的鐵騎見了連桁,頓時嚷嚷著要給連藿報仇。
而燕成王只揮了揮手,身後便安靜了下來,只剩下馬兒的嘶鳴聲了。
而就在這時,卻見連枝兒慢慢的道,「叔父,昨日連桁犯下這樣大的罪,如今不配做北涼王,還請您收下金印,將他治罪。」
燕成王身後的將士聽聞皆是面露喜色,他們夢寐以求的東西如今竟唾手可得。
連桁臉色慘白,果然慢慢的走了過來,將金印奉上,「昨日藿弟說我不配為燕成王,我一時間氣惱才殺了他,適才想著自己德行有愧,又無父兄的德行,我願意讓賢給叔父。」
燕成王看著那金印,卻並未伸手去接,而他身後的侍衛卻只恨不得替他奪過來,在他們眼中用一個紈絝不堪的小主子去換這金印,這買賣實在是值得很。
而就在這時,卻聽見燕成王慢慢的道,「小王爺這時為何,您是北涼的主子。」
連桁慢慢的道,「在您的面前,只有侄子,沒有北涼的主子。」
連枝兒眼中也流出淚珠來,只慢慢的道,「叔父,您便收下這金印罷,以後見了父兄,侄女便親自跟他們說,省的將來再被人挑撥,咱們親人之間互相殘殺。叫連枝兒如何去見父兄。」
燕成王一時間也是急火攻心,畢竟自己的親兒子被人給活活的打死了,如今聽了這些話,也自然知道若是今日自己真的做了什麼,來日定然會被其他部族指責,反倒陷自己於水火之中了。
況且又聽連枝兒提起了自己的兄長,便心中明白,自己能有今日,也不過是因為自己的哥哥不斷的幫助自己,若非昔日的北涼王,也不會有今日的自己。
他這才慢慢的走過來,親自給連桁鬆了綁,然後慢慢的說道,「叔父怎麼能要北涼王的位置,您才是北涼唯一的主子,叔父不過是您的臣子而已,想必是那孽子以下犯上了,叔父今日是來謝罪的。」
施染早已料到這一切了。連桁的眼中多了一絲的忌憚,甚至覺得施染簡直精明的有些可怖,連他叔父這樣的人都能被玩弄於股掌之間。
而就在這時,卻見施染慢慢的走過來,一邊扶著連桁,一邊壓低了聲音道,「多謝王爺,只是朔琅王狼子野心,您與他們雖有聯姻,但要更加防備才是,免得將來引狼入室,再發生這樣的事情。」
燕成王也知道朔琅王跟自己的兒子見了面,不由得咬了咬牙,卻什麼也沒有說。
而就在這時,卻見他大聲的說道,「以後任由是誰,對北涼王的位置有不滿的,便即刻誅殺,只要有本王在一日,這王位便永遠不會變的。」
等燕成王的人走後,連枝兒便帶著連桁去了帳子裡,只留下施染。
她現在還是嚇得一身的冷汗,渾身都濕透了,她也害怕燕成王真的接了那金印,以後他們也不知該如何自處了,而燕成王的那些人,也絕對容忍不了連桁。。
連枝兒只狠狠的道,「你這孩子,平白無故的殺了他做什麼,他說你便聽著,如今竟殺了人,今日叔父不計較,難道他以後還能忘了你殺了他的兒子不成。」
連桁早已氣紅了自己的眼睛,只冷聲的道,「你是我的親姐姐,你為何要幫著旁人說我的不是,如今你們怕他,我可不怕,大不了豁出這條性命去,咱們一了百了。」
連枝兒氣急之下,一個巴掌狠狠的甩了下去。
連站在一旁的施染也不曾防備,而連桁更是看著巴掌招呼過來,也不閃躲,甚至連眼睛也沒有眨一下。
「姐姐,你這是頭次打我。」他的眼圈通一片,漆黑的眼中只有絕望,「姐姐在中原的時候還不知這些年我和母親過的是什麼日子,我是北涼的王不假,但還不是看著人的臉色活著,而母親更是沒有過一天順心的日子,我情願當初跟這父親和哥哥一起去中原,那麼今日咱們都死絕了,也不會有這麼多的奇恥大辱了。」
說完他猛地衝出了帳子,只騎馬奔出了數十里才停下,然後衝著冰冷的雪山嘶吼了起來,小小的年紀眼中卻是無盡的恨意。
他卻忽然想起那個叫寒間的人說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