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又震了一下,是一个微信昵称为句号发来的新年快乐。
没有标点。
安溪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加的这个人,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哪边的工作人员。
她点进去看主页和朋友圈,什么信息都没有。于是安溪什么都没有回。
十一点四十五。
眠眠等不了十二点,拿着仙女棒,拽着安溪要去院子里放。
安溪给眠眠穿好羽绒服,裹好围巾,再牵着她出去放烟花。
一出门,安溪就听到隔壁栋院子里传来的热闹说话声,原来大家都没等到十二点。
眠眠一到院子就开始撒欢,缠着曲铮要马上点仙女棒玩,连曲铮和她说注意安全之类的话也不认真听,只闹着要玩烟花。
曲铮无奈,给她点了一支,她又闹着还要一支,等两支到手,眠眠旋风一样奔到安溪面前。
妈咪!给你仙女棒!眠眠举着烟花,蹦跳道,新年快乐!
安溪接了烟花,牵住眠眠,低头笑道:新年快乐呀。
眠眠舞着仙女棒,在黑夜里划出一道道明亮的焰火,看快要燃尽了,马上拖着安溪去找曲铮,要换另一种更大支的。
曲铮刚给她点好,她立马转着烟花棒满院子跑,还要安溪给她拍照。
安溪就用手机拍了几张,又切换成录影模式,把眠眠开心的样子录下来。
另一边,曲幽把仙女棒一支支插在地上,摆成五角星形状,而后叫眠眠来看。
眠眠看了她一眼,又望向安溪。
安溪看着手机画面:去啊,去看姑姑给你弄什么惊喜了。
眠眠犹豫了一下,牵着安溪的手过去。
曲幽和曲铮两人合作,把插好的仙女棒点燃,璀璨的烟花依次亮起,在地面上绽放出一个夺目的烟火星星。
哇。眠眠忍不住感叹。
曲幽轻轻拉了拉她的手,笑意温柔:喜欢吗?
嗯!
曲幽又摸了摸她的脸,说道:那我们再来弄一个月亮的,好不好?
眠眠开心道:好!爸爸,快给我仙女棒。
她迫不及待地催曲铮。
曲铮抱着箱子:来了来了。
箱子放下,曲铮,眠眠,曲幽三人围蹲在一起,边说话边摆弄仙女棒。
安溪站在半米远的地方,垂着眼睑,静默地录像。
冬日的夜风很冷,扫过安溪的脸和裸露的手指,寒意刺得人皮肤发疼。
她不得不把一直手放进兜里,紧紧握住。
曲家别墅对面,另一家别墅门口,停了一辆黑色轿车。
岑舸就在车里。副驾驶处还坐了一个女人,既是岑舸科技公司的合伙人之一,也是岑舸为数不多的能称得上朋友的人。
她叫陆真,和岑舸在国外认识,是十几年老友。
陆真歪着身体靠着车窗,打着哈欠说:世界真小啊,你前妻的现任的爸妈竟然和我老公的爸妈一个小区,真是有缘。
岑舸没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对面,安溪所在的院子。
陆真跟着看了一会,见岑舸一直没有下车的意向,不由说道:你半夜找我把你接进来,不会就是为了在这里偷看人家吧?
岑舸道:我昨天找了她。
陆真坐起身:你去要求复合,然后被拒绝了吗?
岑舸默认。
陆真抓了把头发,顺带斟酌了一下用词和语气,说道:其实我不意外。
岑舸看向她,用目光问为什么。
陆真说:要是我丈夫也跟我分三次手,我也不会再原谅他,因为已经失望透了。
岑舸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思考陆真话里的意思。
随后她再次看向窗外,意味不明的重复了一个词:失望。
陆真看了看她。
虽然她和岑舸认识了十几年,但她其实完全不了解岑舸。
岑舸内心十分封闭,她在自己周围建造了一堵结实的铜墙铁壁,谁也不可能穿过那道防御去窥探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和情感。
包括曾经是岑舸恋人的安溪。
陆真按亮手机看时间,刚过零点。
2027年2月6日,星期六。
春节。
陆真关了手机,问:你给安溪打电话说新年快乐了吗?
岑舸想起那条没有回信的匿名消息,摇头。
陆真建议道:你要不打一个电话祝她新年快乐?顺便说说你现在在这里,想见她一面。说不定安溪一个感动,就愿意给你机会了。
岑舸没回答,她突兀地问陆真:人是不是都会变?
陆真听懂了岑舸的画外音:你觉得安溪变了吗?
岑舸不语。
陆真道:人都会变吧,没有什么是不变的。
说完她抬眼看着岑舸。
岑舸还是那个面朝着窗户的姿势,她只穿了一件米白色丝绸衬衣,单薄瘦削,一眼看去,竟有几分脆弱味道。
陆真其实还很想说,安溪会变,会和别人在一起根本不奇怪,因为你当初对她太过分了,谁也不会一直站在原地被伤害。
痛久了,都是会走的。
但岑舸此刻的模样让陆真说不出指责的话来,毕竟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也看向窗外。
曲家别墅的院子里灯光明亮,人影围聚,气氛热闹。烟火乍然亮起,在沉沉夜色里绚烂绽放,映照出亲密靠拢着的人影,美好温馨得像是海报上的春节宣传画。
陆真轻声说:我其实一直不确定你到底爱过安溪没有。你为她做过很多事,但也做了很多拒绝和伤害她的事。
岑舸闭上眼,靠着座椅,开口说:你下车吧。
陆真道:你这就要走了吗?真的不去见一见安溪,说声新年快乐?
岑舸:下车。
陆真撇嘴,推开车门,冷空气一下子灌进来,她缩起肩膀下车。
关上车门前,陆真看到岑舸落寞隐忍的脸。
这一瞬间,陆真觉得岑舸应该是爱安溪的。
她忍不住说:你要是想把安溪追回来,得先学会敞开内心,你这样封闭,安溪永远也不会知道你其实爱她。
岑舸没接话。
陆真关上车门,又站了两秒,才在冷风里回家。
回去之后,每隔几分钟,陆真就往窗外看。
一点半了,岑舸车还停在外面。
陆真站在窗前看着,忽然想起一件多年前的小事。
她还住在国外的时候,有一天岑舸的车也是这样,在门口停了一夜。
那时候陆真与岑舸是左右邻居,所以她早上起床,一开窗帘,就看到了岑舸突兀停在路边的车。
车库明明就在几米远的地方,但岑舸偏偏横在门口。
陆真那时候觉得奇怪,就走出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