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离婚后,那地方岑舸因为触景伤情,平时也很少回去。
通常是酒后,或者生日节日这样的特殊日期,回去待一夜。而且每次待完出来,岑舸的状态一定奇差,憔悴苍白得像是在夜里大病了一场。
总助无法反驳,一肚子关于岑舸的苦情水,被堵得倒不出来。
没等多久,佣人高兴下楼道:大小姐醒了,太太您快上楼去看她吧。
安溪站起身:好。
安溪推开房间门,进屋是小客厅。落地窗的窗帘大开,正对着被阳光照得金光粼粼的海面。
岑舸不在小客厅里,有隐约水声从卧室洗手间里传出来。
佣人把安溪送进去后便离开了,客厅里只有安溪一个人。
她站在客厅中间,没找位置坐下。
客厅茶几上凌乱铺散着文件和资料,还有一杯喝得只剩一点的黑咖啡。
岑舸都这样还不忘记工作,真是敬业。
安溪愣了一会神,听到洗手间门开的声音。
她站的位置和主卧洗手间位置相对,一转头,就看到了推门而出的岑舸。
她穿了一件微敞领口的系带衬衣,下/身搭配黑色阔腿裤,黑发披散,发尾沾着水迹。
这画面异常的眼熟,安溪陷入恍惚,强烈感觉这一幕她曾经见过。
她费了好一点力气,终于自记忆深处翻出一段相似的回忆画面。
八年前,她去酒店捉奸时,也是这样。
她独自站在客厅里等,岑舸推开浴室门走出来。那天,岑舸也穿着一件白色的系带衬衣,也是头发半湿,一步跨出浴室。
相似得仿佛昨日重现。
还真是奇妙。
岑舸走到卧室门边,她刚补了妆,唇色艳红,有些紧张地抿出笑意:我没想到你会来找我。
安溪看着她走近,她莫名放松下来,笑着道:刚看到你从浴室出来,我突然想起一件往事。关于我和你的。
岑舸盯着她轻松的眉眼,语气不由放柔:什么?
安溪抬起眸,直视着岑舸的眼睛:八年前,我去酒店捉你和李慕子的奸的时候。
说着,安溪指了指自己的位置和浴室卧室的位置。
那时候也是这样的站位,我在这里,你在浴室里洗漱,洗完出来,穿着白衬衣和黑裤子,还披着头发。
岑舸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
她顿了好几秒,才说:其实李慕子只是我雇来的,演员。
安溪看了看她:哦。
岑舸:真的,我和她没有其他关系。
安溪本来不想理会她这句话,因为都过去了,演员还是情人兼演员,都没关系,但情绪在胸口里一转,她还是没管住自己的嘴。
所以你就花了六百万巨资,去雇一个演员来演你的小三吗?
岑舸僵住。
安溪:什么样的服务,值得六百万呢?我现在都没有六百万的片酬。
岑舸说不出话。
她不能告诉安溪说,因为当时李慕子保证,她能从方方面面演好岑舸小情人的角色,保证刺激得安溪立马答应离婚。
而后来酒店捉奸那次,李慕子也的确演得很好,连沙发上的水迹,都提前做好了伪装。
岑舸忽然发现,过去那些事,她永远也没办法解释与洗白。
事是她做的,人是她伤的。
一件件,一桩桩,都是事实。
留下来吃饭吗?岑舸转移话题,我叫人准备。
安溪摇头:不用了,我晚上还有工作。
停顿片刻,安溪才接着说:听说你生病了,是胃癌。
岑舸避开安溪的视线,手环着自己平坦纤细的腰腹,侧脸苍白,而唇色过于艳红,对比之下,明显得有几分惨烈的脆弱味道。
她低声说:是啊,我也没想到。
安溪问道:医生怎么说?
岑舸道:已经扩散了,手术没有意义,但万幸有靶向药,就是不知道能撑几年。
这种情况,就像是注定要死亡,却又不知道具体死期的死刑犯,永远行走在随时将塌的冰川之上,也许下一步,就是死亡深渊。
安溪心里闷得厉害,她现在应该说几句安慰的话,但从她看到癌症短信到今天,她一直没有想到适合岑舸的安慰话。
岑舸在安溪印象里,一直是无所不能的。
她从小就比所有人都聪明,从容,镇定且强大。安溪从没想过她有一天也会发生意外。
你工作什么时候结束?岑舸主动转开话题。
安溪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明天。
岑舸嗓音变轻,带着小心地试探:那你明天过来吃午饭,可以吗?
不,安溪应该拒绝说不。
但她突然说不出来。
幸好岑舸也没执意等安溪回答,她招呼道:你怎么不坐?你在这里随意就好,不必和我客气。
安溪思绪有些乱,顺着岑舸的话,坐在附近的单人沙发里。
岑舸弯下腰,收拾桌上凌乱的文件。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文件摩挲的刷拉声,与远处隐隐约约的海浪声。
海风轻柔的从窗外吹进来,吹起岑舸垂落的头发,飘飞的发丝遮挡视野,岑舸抬手将头发别在耳后,露出她苍白得过分的侧脸。
安溪发现她此刻的神情平静又温柔,所有锋利的气势都收敛了,整个人变得柔和又婉丽。像一块苍白,漂亮,又脆弱的玉。
岑舸收完最后一份资料,抬起眼,冲着安溪轻浅一笑:有些乱。
这一个动作充满了小女人的柔和气息。
安溪却觉得这样的她奇怪又陌生,陌生得令人不安。
茶几收拾好,两人各自坐一张沙发,相顾无言。
气氛诡异的尴尬。
安溪不由后悔,她不该坐下的,看完岑舸她就应该走。留下来也没有多余的话要和岑舸说,沉默之下,就只能催生尴尬。
安溪拿出手机,佯装看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
小溪。岑舸叫她。
安溪已经站起身,比坐着得岑舸高,她低下视线,发现这个角度看岑舸,她脸瘦得更加明显,下巴尖细,完全没了当初的圆润线条。
岑舸抬起眼,这个小动作显眼大,眼瞳漆黑幽暗,清晰倒映出安溪无处可逃的身影。
你明天会来吗?岑舸轻声开口,语调细微,脆弱得像风一吹就会折断的线,我还有些话,想在我还有机会的时候,告诉你。
安溪没回答。但她明明应该果断拒绝的。
岑舸目光一黯,竟变得可怜起来。
她说:拜托了,可以吗?
安溪转开脸,到底还是回答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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