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的一席話,無異於平地響起一聲驚雷,震得所有人都失去了反應。
賜婚?
還是太后娘娘親自下的懿旨,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心知此事必然有蹊蹺,黎阡舜恐他們在此多有不便,便示意莫輕離和他回明月居。
後者見狀,心下不禁感到奇怪。
就這麼走了?!
她以為依著他的性格和對黎阡陌的憎恨,定會在此冷嘲熱諷一番呢。
臨走之前,莫輕離不放心的看了楚千凝一眼,卻見對方快步走到了黎阡陌面前,他也在同一時間牽起了她的手。
那一刻,莫輕離的心裡竟起了絲絲漣漪。
原來這便是男女之情……
無論發生什麼事,他們都會首先想到彼此,再難再險,也有人與之攜手同行。
惠岸師太曾對她說過,世間之愛包羅萬象,遠不似她想像的那麼簡單,很多人遁入空門都說是為了斬斷情緣,可若從未有情,又如何斬之?
有過執念,方才能放下執念,此為了悟。
如她這般從頭至尾都是白紙一張,便是眼下「四大皆空」,可一旦將來得遇良人,必定深陷痛苦,難以自拔。
再次回想起惠岸師太說過的話,莫輕離發現自己好像懂得更透徹。
見她一直出神的望著兄嫂二人,黎阡舜的眼中不禁閃過一抹疑惑,「你看什麼呢?」
「……沒什麼。」她搖頭。
想到方才楚千凝所言,她便下意識看向了身邊之人。
既然早晚都要說,那不如眼下就開口。
倘或能以此分散他的注意力,倒也免得他去楚千凝那邊給他們夫妻二人落井下石。
打定了主意,待到回了明月居,莫輕離便神色認真的望著黎阡舜,語氣平靜的對他說,「我有些事情想告訴你……」
「日後再說吧。」黎阡舜沒什麼耐心的打斷了她的話。
他眼下滿心想的都是太后賜婚的事情,思量著該想個什麼辦法幫大哥解決此事。
可他這般苦大仇深的模樣落到莫輕離眼中,她卻只當他是在絞盡腦汁的琢磨怎麼給楚千凝他們找麻煩,再次啟唇道,「我不是莫輕語。」
「你不是莫輕語你……」重複了一遍之後,黎阡舜的聲音不覺頓住。
他抬頭看向莫輕離,眸光錯愕。
看著他眼中毫不掩飾的詫異,莫輕離微怔,瞧他這般神色,難道他並未查到她的身份嗎?
微微眯眼,黎阡舜不確定的追問道,「你說什麼?」
輕嘆了口氣,莫輕離又重複了一遍,「我不是莫輕語,我叫莫輕離,與本該嫁與你的那人是雙生子,同姓不同命。」
接下來的時間裡,她將方才講給楚千凝的那段往事又給黎阡舜講了一遍,甚至比剛剛還要詳細。
當然了,這並不是因為黎阡舜讓她有了傾訴的欲望,而是她想拖延時間。
黎阡舜壓根不知她心裡真正的想法,聽著她過於平靜的講起那些事情,他的心裡竟莫名升起了一股怒氣。
這是什麼混帳爹娘!
生了孩子不養不說,竟將她丟到莊子上去自生自滅。
如今為了保住另一個女兒,居然還舔著臉讓她代嫁,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人?
眼見黎阡舜的臉上浮現了一絲怒意,莫輕離的聲音漸漸停了下來。
他的臉色不大好看呀……
難道是猜到自己的目的了?
這樣一想,她也就不敢再賣弄小聰明了,徹底閉了嘴。
見她微垂著頭不再說下去,黎阡舜只當她是傷心不已,心裡竟莫名有些疼惜這個傻姑娘,他下意識想伸手揉揉她的頭,卻發現她站的離自己極遠,不免有些尷尬的眨了眨眼。
「咳……過來……」他掩飾的輕咳了一下。
茫然的走到他面前,莫輕離怔怔的望著他,「嗯?」
「你如今既嫁到了黎家,便安心與我過日子,左右我不會虧待你就是了。」黎阡舜神色有些不大自然的對她說道。
他在心裡告訴自己說,是因為娘親喜歡她的性子,是以自己才決定湊合著和她過下去。
本以為莫輕離聽了這話會感動的淚如雨下,誰知她卻一板正經的回道,「若果然如此,我會日日為你誦經祈福的。」
聞言,黎阡舜的嘴角不禁微微抽動。
誦經祈福……
虧她想得出來!
也就是說,她即便如今嫁了他,心裡也還是一心向佛的,對吧?
回想起當日在大殿上,她那般痛快的就答應了自己的求親,黎阡舜不禁覺得事有蹊蹺。
她既一心向佛,何以那般乾脆的答應嫁他?
該不會……
是看中了自己是個殘廢吧?!
想到這一點,黎阡舜便愈發覺得是這個原因。
雖說他早已習慣了別人將自己當成殘廢來看,可不知為何,只要一想到眼前這個臭丫頭利用自己患有腿疾的事為她自己行方便,他就忍不住想要發脾氣。
「你為何要嫁我?」黎二公子強忍著怒氣問她,想著再給她一次機會,哪成想莫輕離說了一句話,差點沒把他氣死。
「不是你向景佑帝求娶我的嗎?」
「……」
被堵得啞口無言,黎阡舜一時語塞。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陰惻惻的笑問,「那你為何答應?」
話落,房內忽然安靜下來。
這一次沉默的人,是莫輕離。
之所以會在那日當機立斷選擇嫁給黎阡舜,其實的確是因為他患有腿疾的緣故。
他身子不好,便不能與她行房,如此她便會少很多負擔。
倘或嫁與別的人,她總不能死守著身子不讓人碰。
但換成他,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莫輕離雖然沒有回答,但她的沉默卻已經給了黎阡舜答案,他倚坐在輪椅上,唇邊的笑容忽然變的有些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