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聞小溶兒被偷走這件事,殷素衣他們都要急瘋了。
這么小的孩子,哪裡離得了娘親呢!
何況……
尚不知是什麼人擄走了她,萬一要是有個好歹可怎麼好!
相比起顧沉淵這個外祖和殷素衣這個祖母,黎阡陌這個當爹的就淡定多了。
他也不是不擔心,但擔心的點和他們不同。
從小溶兒丟了開始到現在,只有三個人沒有出現打聽過情況,那就是南月垚兄弟三人。
聯想起前幾日發生的事情,他便不難猜出,是他們偷走了小溶兒。
是以,比起擔心他們會傷害她,他更擔心的是,這三位老人家照顧不好這么小的孩子。誰的女兒誰心疼,他自然放心不下。
摟緊了楚千凝,他柔聲安慰道,「我已派鶴凌他們追蹤過去了,先別擔心,嗯?」
「……嗯。」心事重重的點了點頭,楚千凝明顯言不由心。
「阡陌,你怎麼知道是長老他們擄走了小溶兒?」
「他們既然能在不驚動暗衛的情況下帶走溶兒,足可見他們武功之高,但在打敗鶴凌他們對方並未殺了他們,這不符合常理。」
按照鶴凌他們說的,對方連交手時都未下狠手,就更令人感到奇怪了。
當然了,話雖如此說,殷素衣他們懸著的心卻怎樣都無法落下。
旁的且先不論,單說小溶兒餓了後的飲食就足夠他們憂心了。
那孩子尚未滿一歲,每日都要喝奶,根本離不開乳娘。
殷素衣才想到乳娘這回事,便見冷畫匆忙跑進房中,「啟稟世子、世子妃,奶娘不見了!」
「什麼時候的事?」楚千凝皺眉。
「奴婢也不知,方才小主子被人偷走後,世子爺命奴婢去看,這才發現連她也沒了蹤影。」好好的一個大活人就這麼憑空消失了,而他們居然毫無所覺!
不過,聽聞奶娘也不見了,殷素衣反而鬆了口氣。
若對方是壞人有意對小溶兒不利,何必大費周章的把奶娘也一併帶走呢,這世上哪裡有這麼溫柔善良的刺客!
除非……
他們本就不為害命。
「這三位長老究竟想做什麼呀?」事情鬧到如今,楚千凝徹底懵了。
「就不能用常理推斷他們三個……」
南月煙沉默良久,方才緩緩道出了這一句。
「為何如此說?」
「當年我和南月燭爭奪帝位的時候,他們三人便諸多阻撓,明里暗裡給我使了不少絆子,換作正常人,定會在我登基後百般示好以免招難,再不就死磕到底也算不失了氣節,可他們不是。」這兄弟三人不光自己為國效力,甚至還解決了不少懷有反心的人,是以絕對不能用看待正常人的眼光去看待他們。
在他們看來,南月垚兄弟三人偷走小溶兒必然有個十分嚴重的理由,但在她看來卻未必,說不定其實起因很不著調。
「岳母有何高見?」
「或許,他們只是單純因為小溶兒太可愛了所以才把她帶走的呢。」
這話也就是由南月煙說出來,換作是別人早就被黎延滄打出去了。
因為孩子可愛就把人偷走了,這也太扯淡了吧!
如果然如此,那只能說明那三位長老腦子不大正常。
而事實證明,南月垚他們兄弟三人的腦子的確和正常人不一樣……
*
一路直奔北周而去,他們幾乎是馬不停蹄的趕路,片刻都不曾休息過。
黎阡陌手底下的人有多厲害他們不是不知道,好不容易將人偷了出來,他們得好好把握這次機會,否則就前功盡棄了。
小心翼翼的抱著南月溶,見這小丫頭怕也不怕,不哭不鬧的睜著眼睛看他,可把南月垚給樂壞了。
他就知道自己沒有看錯人,這孩子果然是個好苗子!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他並沒有打算私自把這孩子帶走,相反,是二位兄長先動心起念。
至於他……
原本是打算制止他們的,但轉念一想他就放棄了這個打算。
未免黎阡陌那個小子暗中動什麼手腳,他還是想下手為強比較好。
先打通了這孩子的任督二脈,屆時就算他們想反悔不讓自己教她都不行。
眼見南月垚對這孩子愛不釋手,南月森不禁嫌棄的收回了目光,可過了沒一會兒,視線還是不自覺就落到了他們身上。
「偷盜」這種事他原是不屑的,但一想到楚千凝那丫頭竟然想把他們丟下,只帶三弟一個人走,這哪兒行啊!
與其將來追著他們走,不如被他們追著。
想丟下他們,門兒都沒有!
「咱們如今……其實已經算是大不敬了……」南月劦有些遲疑的說道。
回頭南月煙真的追究起來,怕是不好收場。
「哼,咱們是他們長輩,量他們也不敢如何!」相比之下,南月森倒是有氣勢的多,只是不知是故作大膽還是強撐著臉面。
「我倒是有一個辦法,可使他們不追究此事。」
「什麼?!」
「快說!」其他兩人齊齊道。
將南月溶遞給奶娘抱著,南月垚緩步走到兩位兄長面前,肉呼呼的肚子一顫一顫的,看起來有些可愛。
他初時低著頭,叫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待到他忽然抬眸看向他們的時候,南月森和南月劦轉身欲走卻已經來不及了。只見他變手為爪,牢牢擒住了其他兩人的肩膀。
「老三!」
「你要幹什麼?!趕緊放開!」南月劦欲掙脫反擊,卻始終沒能成功。
「得罪了……」
話落,奶娘和小溶兒便眼睜睜的看著原本「活蹦亂跳」的兩個人漸漸失去了力氣一般,從試圖掙扎,到後來的安安穩穩。
一切都發生在瞬間,快的讓人弄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知南月垚是將他兩位兄長如何了,只見他收回手後,他們便軟趴趴的倒在了地上,使不出半點力氣的樣子。
「三成功力而已,很快就練回來了。」南月垚說的雲淡風輕,隨即走向小溶兒,卻嚇得奶娘抱著她轉身欲跑,可惜根本難逃他的手心。
「求求您,求求您別傷害小殿下,奴婢可以把命給您,求您放了小殿下吧。」奶娘跪在地上哭的聲淚俱下,不停哀求著南月垚,卻聽得後者心下莫名不已。
傷害這孩子?!
怎麼可能!
這可是他唯一看中的弟子,哪裡捨得傷害她呢。
揮了揮手,南月垚直接封了奶娘的穴道,免得她再吱哇亂叫的,好生惱人。
對視上小溶兒發直的眼神,南月垚不禁愣住。
他怎地覺得,這孩子像是被嚇傻了似的呢……
如此看來,自己果然沒有料錯,玄微那傢伙看似無用,實際上卻在無意間成就了一件好事。
輕輕拍了拍小溶兒的後背,南月垚難得放柔語氣安撫她說道,「你不必害怕,為師不過是為了傳你些內力,以免待會兒幫你打通任督二脈時你承受不住。」
她年歲太小了,換作旁人的內力未必受得住,但自家兩位兄長的武功向來以調和為主,融百家之所長,最適合她了。
有了內力傍身,筋脈打通後她便不會感到不適。
一邊絮絮叨叨的向她解釋著,南月垚一邊蓄起內力,暗暗為她運功。
旁邊南月森和南月劦背靠背坐著,無語的看著這一幕。
老三莫不是瘋了……
竟要給這么小的一個孩子打通任督二脈,甚至還不惜耗費他們的武功!
他怎麼不用他自己的呢?
面對兩位兄長的質疑,南月垚事後表示,他的武功掠奪性太強,恐小溶兒承受不住,而且,若他損失內力,日後誰教那孩子習武呢?
一句話,堵得他們啞口無言。
*
楚千凝和黎阡陌他們追上南月垚他們的時候,是在第二日。
彼時小溶兒已經身負「神力」,承襲了南月森和南月劦的部分內力,又由南月垚打通了經脈,只待再大些便可修習武功。
遏塵給小溶兒好生把脈了一番,的確是未發現什麼異樣,只一股較為溫和的內力蘊藏在她體內。
即使如此,把完脈遏塵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見狀,楚千凝的心猛地吊了起來,「可是有何問題嗎?」
「回世子妃的話……小主子一切無恙,您不必擔心……」他只是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小主子小小年紀便擁有如此深厚的內力,他日長大了還得了?
如今遏塵不過隨意一想,哪知日後竟一語成真!
不過,那都是後話了。
而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小溶兒,楚千凝也就沒去想那麼多,只想著她安然無恙就好。
只是……
黎延滄就沒那麼好說話了。
偷他孫女不說,還暗中給打通了任督二脈,這是沒什麼事,萬一要是有危險他們誰賠得起!
難道南月家的人就這麼樂中偷偷摸摸的嗎?
前有南月燭偷凝丫頭,眼下又有三位長老偷小溶兒,實在令人費解。
「你可別不知好歹,就為了這個小女娃,我與二弟皆損失了三成功力,你竟還要找我們算帳?!」南月森振振有詞。
「又不是我們求你們給的!」
「忘恩負義!」
這兩人一言不合就開打,從屋裡打到屋外,倒是也無人理會他們。
南月煙抿唇走到角落裡的南月垚面前,壓低聲音說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她深知孩子失蹤後當娘的那種心情,是以絕不會讓凝兒再嘗,這次是他們任性也就罷了,若再有下次,她決不輕饒。
武功高強又如何,她自有她的辦法對付他們。
迎視上南月煙冰寒的眸子,南月垚唇瓣微動似是要說什麼,可最終只是點了點頭。
也罷……
此事到底是他們思慮不周。
但只要那小不點還是自己的徒弟就好,那他就什麼都不擔心了。
餘光瞥見楚千凝抱著小溶兒眼眶微紅的樣子,南月垚心頭一軟。再瞧著黎阡陌和顧沉淵似是在低聲商量著什麼,他想了想便抬腳朝他們走去。
「今日之事原是臣兄弟三人思慮不周,還望殿下莫要怪罪。」適當服個軟,對他們將來有好處。
「長老是老臣了,又是凝兒的長輩,小溶兒的師父,論理我不該多言,只是這次的事實在太過荒唐了,望日後三思而後行。」
「是。」
「咿呀……咿呀……」
令眾人感到奇怪的是,就在他們都對南月垚指責的時候,唯獨有一個人和他們不同。
只見小溶兒朝他伸出了小肉手,讓他抱著的意思。
錯愕的看著這一幕,楚千凝甚至以為自己眼花了。
才一日光景,這孩子就和三長老這般相熟了?
甚至……
連她這個娘親都不要了!
在眾人或驚訝、或氣憤的注視下,南月垚第一次露出了笑容,毫不猶豫的接過了小溶兒,可就在他抱過她之後,笑容卻忽然凝滯。
然後,眾人眼瞧著他的臉色從喜悅變成了震驚,再到鬱悶,精彩至極。
所有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除了黎阡陌。
淡色的薄唇微微勾起,他無聲的笑著,眼底的戾氣稍散,面色溫潤把小溶兒接過來遞給了奶娘,「被褥濕了,去幫小殿下換下。」
「……是。」
怔怔的接過小溶兒,奶娘這才反應過來她是尿了。
瞥見南月垚衣襟前的一塊「水漬」,奶娘拼命忍住笑意,抱著小溶兒快步進了內間。
回想起她剛剛主動要南月垚抱的情景,大家心裡都不禁覺得好笑。
這孩子是故意的嗎?
這一路往北周而回,眾人的心態都很輕鬆,大有遊山玩水之勢。
西秦那邊已經傳回了好消息,鷹袂假扮燕靖玄再現西秦朝堂,令那些謠言不攻自破。
他只道燕晗生死不明,他無心再眷戀皇位,恐耽誤蒼生社稷,這才決定退位讓賢,非是被燕靖予和黎阡陌聯手設計。
如此一出兒後,西秦朝中便再無言三語四之人。
燕靖予親往北周遞上了降書,將西秦疆土雙手奉上。
離開北周前,鳳雪綺特意去送了他一程。
他已在沂水城的城門口等候多時,此刻見她一襲紅衣策馬而來,燕靖予的眼前不覺一亮。
「吁——」勒住韁繩,鳳雪綺身手利落的翻身下馬,快步走到了他面前,「緣何走的如此匆忙,連招呼也不打一聲?」
凝眸看著她這一身烈焰紅衣,燕靖予不禁在想,大抵日後她和欒廷玉成婚時便是如此模樣。
定然極美……
見他一言不發只盯著自己看,鳳雪綺不禁皺眉,「燕靖予?!」
回過神來,他不大自然的笑曰,「難得卸下了身上的重擔,我急於去放鬆享樂。」
他本就對皇位沒什麼興趣,謀奪江山這種事更是不適合他,若非不願有負皇兄,他從一開始就不會讓自己活得那麼累。
要是早些不理朝政四處玩樂的話,說不定會更早遇見她。
鳳雪綺非是蠢人,燕靖予眼底的深情她不是看不出,但她卻委實無法接受。
她能做的,也不過就是送他這一程。
人生的路還長著呢,她不是那個能陪她走到最後的人。
恐氣氛太尷尬,燕靖予便不再多耽擱,隨意笑笑便上馬欲走,卻被鳳雪綺攔了下來。她遞上素日佩戴的寶劍,語氣真摯,「此物贈你,聊表心意。」
「多謝。」
燕靖予口中道著謝,可接下寶劍之後他卻忽然拔劍而出,劍鋒飛速的掃過鳳雪綺的發,一縷青絲緩緩飄落,被他牢牢的攥在掌中。
「唰」地一聲收劍回鞘,他竟又將寶劍退還給了她。
「你……」鳳雪綺微怔。
「有此足以。」燕靖予揚了揚手中的一截發,笑容得意。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他揚起馬鞭狠狠的抽在了馬背上,策馬疾行,不多時便消失在了鳳雪綺的視野中。
但見遠方塵土飛揚,點墨般的人影漸漸消失不見。
他說要游遍這大千世界的千山萬水……
鳳雪綺想,願他一壺酒、一竿身,世上再無如他般快活暢意之人!
*
西秦和東夷這一投降,便使楚千凝之前對南月煙所言的辦法得以施行。
藩王不可隨意被冊封,但南涼卻有這個條件。
楚千凝正式更名為「南月凝」,為南涼王的正式繼承人。至此,世人方知她的真實身份。
雖說她有南涼血統,但如今大陸一統,對這小小「島國」形成包圍之勢,倒也不怕對方會犯上作亂。
因此,當南月煙與洛北憂提及此事時,後者欣然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