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想問他,為什麼不信任她,為什麼不信任父親,還好想問他,在她死後,他究竟有沒有施捨過一點點傷心呢?可是她不能問。
楚蕭寒沉默,表示許了。
「請問皇上為何深夜會在此吹簫呢?可是遇到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了?」既然遇到了楚蕭寒,那她必定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為自己的復仇之路打下一點點基礎。
楚蕭寒把目光投向陳湖湖面,沉默了。
思緒一轉,她理清了今日發生的事情後,試探著開口,「皇上,可是為了太子一事?」
楚蕭寒怔了怔,那瞳憂傷的目光一凜,剎那間一度落在她身上,危險地盯著她,「你怎麼會知道太子一事?」
照理來說,他早已嚴密封了口,為了太子的聲譽,任何人不得把這件事傳出去,否則是要殺頭的,那麼一個浣衣局的宮女是如何得知的?
冷冷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沐槿萱低下頭,意圖不去看他,因為每每他用這種眼光看她的時候,總會令人感覺毛骨悚然,「回皇上,今日發生這事的時候,奴婢在場。」
依舊是不卑不亢的語氣,讓楚蕭寒所有的怒意瞬間全消,「哦?」
「今日奴婢給太子送衣袍的時候,正巧出來便碰上了這一幕,皇上儘管放心,奴婢不是多嘴之人,只是看著皇上如此憂心,想為皇上分憂罷了。」
楚蕭寒雙手附後,饒有深意地盯著她,細細想了想,「朕想起來了,今日跪了一地的宮女中,有一個正穿著粉色的衣裙,那是浣衣局獨有的衣裳,想必那就是你吧。」
「正是!」
「朕記得,你當時……」楚蕭寒不由得感興趣起來,「當時是跪在門的右邊?」
「正是!」
楚蕭寒點了點頭,目光再度落在陳湖湖面上,想到今日的事,他便感覺心中悶得慌,好想找個人排解排解,「那對於今天的事,朕是不是做錯了?」
「皇上寵愛太子,能為太子處處考慮周到,這是一位慈父所為,何來錯之說?」
楚蕭寒如同一個認錯的孩子一般,對於這樣忤逆他的兒子,他完全無計可施。「可是太子的態度你也看到了,他完全不能理解朕今天的做法,朕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包庇他,為什麼他就不懂得朕的苦心呢?」
原來在他心裡,塵兒一直都是如此重要的啊!那麼林梳顏的位置呢,會不會也能母憑子貴,在他心中留存有一點點位置呢?
「皇上,太子殿下年幼不懂事,等他再大一些了,自然就能理解他的父皇是愛他的了。」沐槿萱安慰他,卻也在安慰自己,看到塵兒變成這樣子,她自己也很痛心。
楚蕭寒目光如水,脆弱而無助,擺了擺手,「不不不,他不是不懂事,他是故意忤逆朕的,不是不會背,就算是會背,他也要忤逆朕說不會。」
沐槿萱眉頭狠狠一皺,一雙星眸如同浪濤。
「今天發生的事,你也看得一清二楚了,他是在報復朕!」楚蕭寒痛心疾首,那瞳光里全是失望透頂,望向湖邊深處,憶起無數段回憶。
沐槿萱沉默,三年之久,她已經看不清這深宮的變化了。
「你進宮多久了?」他的眸光如同箭一般,逼得她心中盪起一片波瀾。
「回皇上,三年了!」
「三年了,或許你也聽過不少朕跟太子關係很僵的傳言吧!」
平靜無波的臉皮下是暗潮洶湧的激烈,「是!」
「那你覺得,朕對太子是不是太嚴厲了?」那樣近似痛心的一句試問,略帶著濃濃的懊悔,仿佛自己做了多大的錯事一樣。
沐槿萱咬了咬牙,儘管她什麼都不知,也要瞎說來敷衍一下,「皇上是全心全意為太子殿下著想,怎麼算得上是嚴厲呢?」
「不嚴厲麼?」楚蕭寒苦笑一聲,說不清的哀愁與苦惱,「從前朕總是逼他學習,甚至連玩一下都不許,他是太子,卻也只是個孩子,朕總是逼他接受一些超乎年齡的事情。」
沐槿萱默默聽著他的傾訴。
「他無法接受朕的思想,便只能選擇忤逆朕。」
楚蕭寒沒有再說下去,倒是沐槿萱幫他接了下去。
「所以,為了維持跟太子的一點點感情,皇上只能選擇放任他,不管不顧,只要他能完成皇上所給的任務,您都可以不管了,甚至無論他做錯了什麼,您都可以幫他開脫。」
楚蕭寒再度沉默,那是痛徹心扉的默認。
誠然,沐槿萱很心痛他的做法,身為一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那都是逼出來的,若是不逼一下塵兒,他將來也必然會死在這皇位之路上。這個道理,楚蕭寒懂,她也懂,但偏偏懂事的塵兒就是不懂他父皇的苦心。
塵兒怎麼可能會變得如此蠻橫呢?
沐槿萱不敢相信,難道……這又是那柳婉華的傑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