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槿萱順著他的視線忘了眼月空,目光驟然對上他含笑揶揄的眸子,下意識的後退兩步,「奴婢愚鈍。」
楚蕭寒無謂的擺手,側身立在陳湖邊緣,昏暗的湖水倒映著他的身影,卻倒映不出他神情間的悵然。
看著這樣的她,沐槿萱竟覺著有些心疼,或許心裡還愛著他,亦或許想要為了達到某種目的想要接近他,腳步前移到他身側,與他一同佇立在幽深暗沉的陳湖邊。
楚寒蕭別有深意的睥睨了眼她,唇角掛著淺淡的笑意,「也許這深宮之中能夠與朕談心的人只有你一人。」
「能夠成為皇上傾心的對象,是奴婢莫大的福分。」沐槿萱偷偷看了眼雙手負後,神情溫和中透著淡淡的漠然的他,心揪的一疼,看著他的側顏使她不自覺想起了身在長慶殿孤寂淒冷的塵兒。
若是她沒死,若是她還安然無恙,她的塵兒或許就像同齡孩童般在母親懷裡撒嬌。
可是一切都是幻想,眼前的一切才是真實的。
感受到來自她身上散溢的傷感之息,楚蕭寒收回眺望遠處的視線,側眸含笑的看著她,"怎麼,和朕待在一起讓你如此傷懷?」
「啊?」沐槿萱被他的聲音拉回思緒,卻沒注意聽他說了什麼,眉眼微挑,「皇上是在跟奴婢說話嗎?」
「哈哈哈……你很適合當個開心果,而不是浣衣局的宮女。」楚蕭寒著實被她這副訝異卻又及其可愛的樣子逗樂了。
沐槿萱面色一囧,慌忙垂下頭,臉頰泛起一絲紅暈,懊惱的在心裡將自己罵了一通,竟然在他面前一點也不謹慎。
「皇上廖贊了。」
楚蕭寒今夜心情似乎不錯,白皙的指尖撫過手中碧綠的笛子,輕搭在唇邊,一聲聲悠揚清美的笛音縈繞耳畔。
今夜的笛聲沒有昨日那般憂傷,卻還是有種蕭然的孤寂,就像他的人,肅然溫煦,但卻永遠也看不透他在想什麼,亦看不明他幽深的瞳孔深處的波瀾。
沐槿萱闔著瞳眸,夜裡微涼的徐風席捲而來,吹起她鬢角的流蘇,沖淡了她臉頰上的那一抹嫣紅。
此時的她只想給自己一個放鬆的空間,品嘗聆聽屬於她……心愛之人所吹奏的美妙旋律,好好享受這一個只屬於他們獨處的空間。
笛聲戛然而止,沐槿萱意猶未盡,疑惑的睜開瞳眸,卻對上一抹興趣盎然的眸子,頓時脊背一僵,懊惱自己那一刻貪婪的念想。
她不再是林淑妃,只是一個浣衣局的宮女,縱使習慣了與他這般相處,可是現實的情景卻不允許她這般。
沐槿萱誠惶誠恐的後退幾步,曲著身子微垂著眸恭敬道,「奴婢被這美音繞耳,不自覺便聽的有些醉然,還請皇上莫怪。」
楚蕭然溫煦的笑出聲,執笛的手負在身後,凝視著眼前的一汪陳湖,悠然道,「朕問你個問題?」
沐槿萱斂去情緒,隨著他的視線望向陳湖,「皇上請問。」
唇角牽起一抹若有若無得苦澀,楚蕭寒嘆息,「你說從湖面上可以看到什麼?」
沐槿萱柳眉輕蹙,心間微痛,她每每經過陳湖,總能在湖面上看到她以前的影子,雖然華貴卻有著一種可悲。
她道,「湖面就像透明的鏡子,但它卻可以窺視人心,從湖面上可以看到自己最真實的想法。」
至少她是如此。
楚蕭然讚賞的看了眼她,唇角的笑如三日春陽,暖人心脾,沐槿萱生怕自己沉溺在他的笑意里,匆忙別開眼望向陳湖。
晚風拂過平靜的陳湖,捲起一層淡淡的波光水林,亦吹起她心間的一汪平水。
沐槿萱靜靜的站在他身側,就這樣簡單的陪著他,兩人相對無言,同樣望著遠方,同樣站在同一個位置,卻是各懷心事。
「你知道愛是什麼嗎?」楚蕭寒輕啟薄唇,聲音低沉雅然,似是呢喃又似是在詢問她。
沐槿萱心裡微顫,一抹傷痛浮現眉宇間,卻在一瞬間消失殆盡。
他問她愛是什麼?
可是,她比他更想知道他心中愛的定義是什麼?
但她無法問出口,暗嘆一聲,悠然道,「愛的有很多種,隱忍的,奔放的,悽美的,亦有相互折磨的,因愛生恨,故而愛的定義很複雜,卻又很簡單。」
「很複雜,又很簡單……」楚蕭寒輕聲重複著這兩句,俊逸的眉宇間一抹憂傷,「愛真的很簡單嗎?」
他似是在問著自己,白皙的手腕翻轉,微涼的指尖輕撫著碧綠的笛子,瞳眸中隱隱含著一絲若有若無得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