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被推開,荊釵布裙卻難掩天生麗質的阿璇走了進來,她今天依然穿著洗的發白的棗紅色小棉襖配石青色袷裙,雖然還不足十四歲,卻舉止溫柔嫻靜,頗有幾分大家閨秀動人的韻味。
喬蘿看著她衣服上的補丁有些心酸。阿璇是李媽媽八年前去鎮上賣繡品揀回來的,當時她病重發著高燒昏死過去,被人牙子扔在鎮子外面的樹下,李媽媽把她撿回來又親手採藥救了她一命,至今也不知家在何處父母是誰。
聽說她當年被李媽媽帶回來時,可能忽然落到拐子手裡受到了驚嚇,再加上一路被打罵搓磨,又生了一場重病,整個人變得呆呆愣愣的,好長時間都不說話,不是躲起來哭就發呆不語,好象很多事都忘了。
等她慢慢好了些,李媽媽耐心細緻問了些時日,也只問出她叫阿璇,只有五歲,被一個婆子帶出來買糖人,卻糊裡糊塗被一輛馬車拉了好遠,還被綁了手腳塞了嘴,那些陌生的人對她又是打又是罵,把她的新衣服換成破舊的衣服,後來就被人扔到路上。
還說家裡有爹娘和祖父母,還有姨娘,弟弟叫小寶,好象還有妹妹,家裡還有很多丫頭婆子,父親被稱為老爺,看樣子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
她再說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也沒有人得力的人去替她尋親,就一直留在莊子上半主半仆的養大,撿來的那天就算是她的生日,不過大家對她都很疼愛照顧。
李媽媽活著時她們的日子過得還不錯,阿璇也沒有吃什麼苦,教跟著喬蘿一起學習琴棋書畫和女紅,也稱得上樣樣精通,女紅更是出眾。
自從李媽媽過世後,喬蘿正經的大小姐也不被當回事,阿璇這個來歷不明的人就徹底被朱冬梅當丫頭使喚了。好在她乖巧本份,女紅又出色,能給朱冬梅一家做針線活,能給譚若瓊繡嫁妝,閒下來還能做點繡活賣錢,所以什麼倒也沒受什麼大的折磨。
喬蘿綻開笑容,象記憶里那樣甜甜地笑著迎上去:「阿璇姐姐,你們都忙什麼去了,也沒人陪我!」
阿璇看著她聰明伶俐的樣子,不再木訥呆愣,心裡十分欣慰,露出溫柔似水的笑容:「譚娘子找我去看繡品花樣,又給我派了些活才放我回來,這會沒事,咱們一起做繡活吧。」
喬蘿有些擔心自己手生,可是等她把原主做了一半的繡活拿到手後,卻和以前那樣象模象樣地做了起來,沒有半點生澀感,好象這本就是她做的一樣,心裡越發弄不清自己和原主的關係。
初冬的陽光暖暖地曬著,兩個人手持繡花繃子,在彩色的綢緞上飛針走線,看起來安靜而美好。喬蘿的心思卻根本不在這上面,院子只有她們倆個人,按照慣例,嬤嬤和小滿會忙到做晚飯時才回來,這是個好機會。
「阿璇姐姐,嬤嬤說譚管事父女倆過幾天就回來了,我好怕她回來又欺負我們倆,她就喜歡欺負我們倆,你怕不怕?要是李媽媽在就好了,你想她嗎?我可想她了!」
阿璇猛地抬起頭,溫柔的眸子驟然變冷,似乎還帶著幾分懼意和厭惡,她很快垂下眼瞼,咬著嘴唇說:「我當然想李媽媽,我已經不記得親生的爹娘了,她就和我的親娘一樣,當年她說什麼也不肯讓我自賣自身做奴婢,說我將來總要回到父母身邊的,怎能為人奴婢呢?還一直對我那麼好,我怎能不想她?」
喬蘿有些不解阿璇的反應,她好象對這父女倆十分懼怕和厭惡,上次提到譚管事她也是這付神情,不由得心裡一動,感覺有什麼隱情。
就接著她的話說:「是啊,要是李媽媽還在,我們也不用受這些罪了,只可惜她走得太快了,而且我當時只顧著哭,都想不起來她都對我說了些什麼,只記得她提起一隻包袱,好象很重要,可惜我卻想不起來放哪了,阿璇姐姐,她有沒有對你提什麼包袱?」
阿璇含淚搖搖頭:「她好端端一個人忽然病重,走的很急很快,只匆匆交待了幾句就不行了,沒有提過什麼包袱,只匆匆交待我說嬤嬤年邁,小滿姐姐是個直腸子,小姐年幼,讓我替她照顧好你們,遇事不要爭一時之氣,將來有機會就去找爹娘。
不過她臨去前一直提起那隻包袱,說明一定很重要,我幫你找找看。」
喬蘿有些心急:「要不我們現在就找,譚娘子給嬤嬤和小滿姐姐派了很多活,她們可能得忙到天黑,暫時先不要讓她們知道,等譚若瓊回來了,白天她老是纏著我們,晚上嬤嬤和小滿又一直在,就更不方便找了,正房我已經找過了,還是先去西廂找吧。」
阿璇放下手裡的活站起來:「好,你在這裡看著,我去西廂找找李媽媽留下的東西,如果有人來,你就說我進去找繡樣,再喊我一聲找到沒有,好不好?」
然後就去了西廂,喬蘿緊緊盯著院門,生怕有人進來。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阿璇神色緊張地抱著一隻十分普通的灰色棉布包袱出來了,包袱很小,倒象是一個布包。
她謹慎地朝門口看看,小聲說:「小姐,找到了,就在奶娘以前用過的枕頭裡,我一直珍藏著,你快進去看吧,包袱是縫死的,你用剪刀拆開,我在這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