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要是,綠丫。」秀兒的聲音很平靜,可綠丫總覺得這平靜裡面透著一股寒冷,不由把秀兒的胳膊緊緊握住,秀兒低頭一笑,拍拍綠丫的手:「綠丫,我再不甘心也只有認了,誰讓我身上流著他的血,除非我從沒生出來,但既然已經被生出來了,好的壞的,我也只有受著,你說是不是?」
綠丫已淚流滿面,握住秀兒的胳膊什麼都說不出來,秀兒沒有安慰綠丫,只是低頭一笑,還是有不甘心,可是再不甘心又怎樣,誰讓自己是那個人的孩子,即便從來都只有苦,沒有甜,也要受著。
門被打開,走進的還是昨兒帶走榛子的那個婆子,她四處一掃就上前去拉綠丫的胳膊:「你命好,有人來尋,快跟我出去吧。」有人來尋?綠丫在短暫的狂喜過後就是疑惑:「是誰來尋我,還有,他只來尋我一個人嗎?」
婆子眼皮都懶得抬起:「是個姓張的小哥。」原來是諄哥哥,綠丫面上露出喜悅,剛跟婆子走出一步就停下:「可為何只來尋我一個人,還有秀兒呢?」
婆子這會兒總算把眼皮抬起,往秀兒臉上打量了一下就冷笑道:「屈秀兒?她是屈狗兒的女兒,罪人家屬,哪有什麼好的,就算有人來尋,我們老爺也不敢放啊。」
輕輕淡淡的一句話,卻打破了綠丫心裡最後的指望,她幾乎是飛撲過去把秀兒抱住,看著婆子道:「憑什麼,秀兒從沒受過屈家的好處,可憑什麼要受他家的罪。」
沒想到小丫頭還挺倔,婆子的唇抿成一條線:「憑什麼,憑的是王法。連坐之規你懂不懂?這啊,是為了讓人都做好事,免得害了自己不算,還害了兒女的意思。你說沒受過屈家的好處,這可不管。她啊,就是罪人家屬。你走不走,再不走,可就沒下次了。」
秀兒把綠丫的手從自己胳膊上慢慢地一根一根指頭地掰開,看著綠丫努力地讓自己露出笑:「綠丫,別為我說話了,我曉得的,從一開始就曉得的。你出去,要好好地和諄哥哥一起過日子,還有,以後別那麼笨,要多長一個心眼。如果,」
還是別說什麼如果了,自己又何必連累綠丫?秀兒擦掉眼角的淚,讓自己的笑容更自然些:「綠丫,走吧,好好地過你的日子去。」如果有一天,過上好日子了,或許那時候,我已經不在了,我只求你能尋到我的墳前,告訴我,好日子是什麼樣子的。
秀兒看著綠丫,眼裡滿是眷戀,婆子已經上來拉綠丫,綠丫已經哭的泣不成聲:「秀兒,你等著我,說不定我能尋到法子,那時候……」婆子已經把綠丫拉出了廳,門再次被關上。
婆子看著哭哭啼啼的綠丫,嘴又是一撇:「你也別哭了,這罪人家屬,別說是屈秀兒這樣的,就算是從小嬌生慣養長大的,不住也照樣要吃苦?你啊,等以後見識多了就不會這樣。」
說著婆子自言自語地道:「其實這有什麼好哭的,屈家犯的事也不是那樣很重,說不定只判個流放,那就不會被沒為奴。不然被沒進教坊去的,那才叫一輩子都沒出頭之日。前年吧,我聽說吏部尚書家倒了霉,他的妻女都進了教坊。那可是尚書千金,從小金尊玉貴長大的,哪是這樣人家可比的,不一樣要倚門賣笑,迎新送舊?」
「可是,她們還享過福,秀兒從沒享過福。」綠丫想把眼淚擦乾,可那眼淚怎麼都擦不乾淨。
「享福?你啊,就別想那什麼好事了,這世上,總是享福人少,受窮人多的。」婆子嘴裡嘮叨著,帶了綠丫來到後門,張諄在那等的焦急,瞧見綠丫被帶出來,急忙迎上去。
綠丫看見張諄,心裡又是歡喜又是傷心,把本已擦乾的淚又嘩嘩流下。那婆子對張諄輕咳一聲:「人給你帶回來了,帶回家去好好過日子吧,以後,這官非還是少惹。」
張諄本待安慰綠丫,聽到婆子這樣說,忙對婆子作了兩個揖,又遞過一個小紙包:「勞煩了。」婆子本以為這趟白跑,沒想到張諄還挺上道的,伸手接過紙包掂了掂,少說也有五錢銀子,那臉上就露出一絲笑紋:「不過跑一趟罷了。」
張諄又連連致謝,婆子見張諄乖巧,況且生的好的男子,旁人見了也有幾分喜歡,不由笑著道:「我告訴你個巧,昨兒來的廖老爺,不是一般人,你要和他甥女關係好的好,就多討好討好,那好處是不一樣的。」說完婆子扭身就進了裡面。
好處?張諄在那念著婆子說的話,綠丫已經伸手去拉張諄的袖子:「諄哥哥,我就是心酸,秀兒很難出來了。」秀兒的未來,張諄心知肚明,還怕綠丫要提起秀兒,誰知綠丫已經先知道了,張諄對綠丫無奈地笑笑:「也只有先打聽著,等判出來了,總還能見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