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十安覺得自己剛剛情急之下說的那句話有些歧義,他替童彥辯解道:「他是我的設計師,沒有他就沒有這個秀,更不會有這些訂單,您不要總是帶著有色眼鏡看人好嗎?」
「你還好意思說我戴有色眼鏡?到底是我的眼鏡有色還是你自己身上不乾淨?」許運生忽然嚴聲道,「既然你這麼想立業,好,先給我把家成了,你邱伯伯的女兒回國了,跟你年紀差不多大,你去見見,如果合適,明年就把婚結了,你之前的這些爛事我就不追究了!」
許十安瞠目結舌:「您居然逼我結婚?這都什麼年代了還包辦婚姻,我既然這麼不成氣候,就別禍害別人家姑娘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原形畢露,您也不怕邱伯伯跟您秋後算帳!」
「你……」許運生感覺每跟兒子談一次話,他的陽壽就又少了幾年,他儘量心平氣和道,「讓你結婚是為了找個人管管你,讓你收收心,別不識好歹!」
許十安這回沒說話,許運生站起來,走到人高馬大的兒子面前,戳著他的心口說:「請你走正道,干正事,你就這一個爹,氣死了沒你什麼好處,好自為之吧!」
許十安本來還想反駁,可一抬眼,看見父親染黑的頭髮下面,新生出來的髮根白花花一片,他忽然意識到,眼前這個老頭也是個年過半百的人了。他一個人撐著這個幾萬人的企業,那麼多的工人等著他發工資,那麼多的供應商等著他付款,他雖然看著依舊身強體健,可年齡畢竟是個繞不過去的坎兒,想到自己很有可能讓這個老頭斷子絕孫,終於把一肚子大逆不道的話給咽了回去,默默地目送父親的背影離開。
童彥回到工作室,周沫見他臉上跟霜打了一樣,趕緊上前扶住他問:「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童彥甩開周沫的胳膊說:「是,忽然頭特別疼,可能是要感冒,我請個假回家休息一下,有什麼事你幫我頂一下。」
周沫不放心,去摸他的額頭,只摸到一片冰涼的虛汗:「沒發燒啊,要不我送你?」
「不用,」童彥慌裡慌張地收拾自己的東西,說,「我打車就好,你忙你的。」說完就一陣風似的跑沒了影。
童彥回到家,把家裡所有的酒都翻了出來。他喜歡喝酒,高興的時候喝,助興,心情不好的時候更要喝,消愁。
一堆花花綠綠的酒瓶擺滿了茶几,沒有酒保根據你的心情幫你調酒,童彥不知道怎麼想的,找來一隻喝水用的大玻璃杯,把所有的酒都倒進去一點,拿筷子攪了攪,混成一杯「怪物」,然後毫不猶豫地喝了一大口。
各種奇怪的味道在口腔里橫衝直撞,酸甜苦辣一樣不少,更多的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滋味,就像童彥現在的心情,很難形容。
似乎身體也不太適應這個味道,童彥打了個機靈,他又喝幾口,慢慢的,混合在一起的酒精起了化學反應,胃裡像是有團火要燃燒起來,並且逐漸向上蔓延。
童彥仰起頭,脖子靠在沙發坐墊上,眼睛空洞地看向天花板,靜靜等待著自己被那大火吞沒……
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他夢見自己變成了一隻泰迪,而許十安是他的主人,他興高采烈地跑到許十安身邊,卻被一腳踢開,他覺得身上很疼,疼得骨頭都要斷了,他想爬起來去追自己的主人,卻發現根本動彈不了,正在他絕望無助的時候,一雙精緻的皮鞋走到自己跟前,他知道是許十安來了,於是用盡全力抬頭去看,就看見一隻黑壓壓的鞋底朝自己踩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