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顫抖著伸出雙手,握在奶奶交叉在腹部的手背上,除了冷,還是冷。
奶奶真的沒了!
童彥一邊流淚,一邊幫奶奶重新整理衣服,從頭整到腳又從腳整到頭,衣服上一個大褶都沒有了,童彥還是不放手。
旁邊又推出來一張床,不像這邊靜得出奇,那邊的家屬見到遺體就開始嚎啕大哭,捶胸頓足,趴在身上,又滑跪到地下,整個房間都充斥著家屬此起彼伏的哭聲,悲痛欲絕。
有人哭喪,有人攔著,這才正常。反觀童彥,他不會像別的女人一樣叫喊著流淚,不會伸出手臂,做出呼天搶地的動作,他的難過都藏在心裡,滿了就會溢出兩行熱淚。他還有一大堆想不明白的問號和深深的自責,混成一潭沼澤,在無形中漸漸將他吞噬。
工作人員為難地看看許十安,許十安決定惡人做到底,抓住童彥的手說:「可以了,別誤了奶奶上路的時辰。」
童彥扭頭看他,這世界上已經沒幾個人值得他信任和依賴了,許十安算一個,他在對方堅定的目光中,終於鬆了手。
車軲轆發出刺耳的聲音,由近及遠,最終消失在狹窄的走廊盡頭。
人被推走,出來的時候就變成了一個小小的盒子,童彥捧著骨灰盒,繼續被許十安和魏識塵牽著,牽著他的人,好像也牽著他的一口氣。
幾人回到奶奶家,把骨灰供好,似乎一切都結束了。
從童彥回來,到奶奶被火化,已經過去了三天,這三天都是許十安和周沫輪流陪他。趙阿姨擔心童彥的身體,趕緊把事先熬好的粥端出來給他喝,童彥少見地把一大碗粥都喝光了,然後對三個人說:「這幾天辛苦你們了,我沒事,你們也回去好好休息吧,我想自己待會。」
許十安原是不肯的,他怎麼放心把童彥一個人留下,可他老爹突然奪命連環call,從他出國回來到現在,還一面都沒在老頭子跟前露過呢。好在童彥東西也吃了,話也說利索了,家裡又有趙阿姨在,他覺得順著他一次也沒什麼,於是和周沫魏識塵一起離開。
童彥把人都打發走了,自己鑽進奶奶的房間。屋裡里空蕩蕩的,童彥把奶奶的遺像和爺爺的放在一起,擺正,喃喃道:「你們都走了,讓我一個人怎麼辦?」
沒人回答他,也沒人再嘮叨他,他成了人海中的一座孤島,別人都血脈相連,只有他,獨自飄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