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哭了一場,發泄了一頓,陳晴的情緒有了些許緩和。
她迫不得已接受了這個夢境,因此,向來樂觀的她將鳳凰當做了聽眾,開始滔滔不絕的講話:「今次是第三次見你,知道你既見不到我又聽不到我說話,但沒關係啊,只要我能看到又能聽到你就可以了。
我先自我介紹吧。
我叫陳晴,來自大周錦都。我父親是大周的丞相陳雍,我娘生我生了七日,生下我之後就去世了,聽養母說,我的眼睛和我娘很像。
說起眼睛,我也納悶,那個遠在江東的蘇澤居然有一雙與我幾乎一模一樣的桃花眼呢,他還與我有五六分相似呢!
呀,我說岔了,再說我的家事吧。
也不知何原因,我爹瞞了所有人,將我當做五公子撫養,所以呢,天下只有我爹,我養母知曉我是女子了。
我養母生了三個兒子,我們四個一起長大,由於我最小,他們三個對我都特別照顧愛護。
我二哥,對哦,我爹有很多姬妾,兒女有五十多個。不知你一隻鳳凰曉得不,大戶人家講究嫡庶,我養母是正室夫人,我們屬於嫡子,那些庶出的弟弟妹妹姐姐們都不敢靠近我,我只能和三個哥哥說話玩耍。
但你知道嗎,我都十四了,三個哥哥也都長大上戰場了,去年連我四哥也去了戰場。那十個月,我一人留在錦都,很孤獨的!
我二哥陳鈺,比我大七歲,告訴你哦,那個青松子鈺長的和我二哥一模一樣,就連說話的聲音也一樣。
哈哈,等我夢醒了回錦都告訴他,呵呵,告訴他,我做了個夢,夢中他是一棵活了三千五百年的松樹,然後幾道雷把他劈成了樹仙。」
這時,陳晴從袖中取出匕首,往鳳凰面前一晃。
雖然匕首砌滿寶石,很是奪目,但與鳳凰的炫彩羽毛相比,霎時黯然失色。
陳晴皺了皺眉頭道:「我說鳳凰,你老是這麼站著不累嗎,我昂著頭說話很不自然啊!」
鳳凰想著她的二哥陳鈺,有些疑問,何以未來的人會與青松子鈺一般無二,何以他們的名都有個鈺。
它看著她哭紅的雙眼射出的清澈目光,知曉她所言非虛,看著她高昂著頭,心想何以你不站起來?
這時,陳晴道:「我喜歡坐著聊天了。」看著眼前的兩根如竹竿般筆挺的朱紅色鳳腳,她又打趣道:「知道你的腿好看,拜託坐下休息會了。」
鳳凰只覺這個陳晴風趣的很,她難道不知道鳳凰是不隨便坐的嗎?隨即又想起了她只是一個來自未來的虛空人,如何能知曉這些呢。
於是,它破天荒的勾起兩腿,極盡優雅的就地而坐,坐在她的正對面。
是以,現下的情形是,一人一鳳凰促膝長談。
陳晴此刻正用衣袖擦著耀眼的匕鞘寶石,突然更加耀眼的光彩印入眼中,她抬眸,眸光詫異,不可思議道:「嘿,鳳凰,你是否能聽到我說話。你是否能看到我。」
她抬手打算觸碰它,但又愣了下。
她想著:它若真能看到她,那她這樣觸碰神鳥,豈不很無理?它會否一把火滅了她?夢中被滅掉,會不會就死在了夢中?
但轉念又一想,方才不是捶打它了嗎,雖然它無甚感覺,但好歹神聖不可侵犯啊!它豈會容一個衣衫襤褸的人在面前張牙舞抓。
於是,這麼一想,她就坦蕩蕩的落掌了。
陳晴的遲疑,不可思議的表情,鳳凰一覽無餘。
它對她雖有興趣,但沒想過讓她知曉這個事實。於是,它繼續演戲,演瞎子一般的角色。
但它自出殼以來,從未被撫摸過,因為從未有神仙不知死活的想著去撫摸它,更因為它是高貴的鳳族的王,它不容許它的神聖被侵犯。
因此,當第一次意外來臨的時候,當看到她的手掌落下的時候,它不動神色的用神力硬生生的壓下全身因本能而乍起的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根毛。
它皺眉看著陳晴笑靨如花如痴如醉的將它從頭摸到了尾,然後津津樂道著手感如何的滑膩,如何的溫潤,最後還將臉靠在了它的背上。
它將鳳目一閉,反正感覺不到,隨她亂搞,眼不見為淨。
可是,儘管如此,它的鳳凰心依舊洶湧澎湃。
陳晴用臉蹭著它的背羽,這感覺就像分別那晚貼著陳辰的臉,於是笑的越發甜滋滋了。
這時,她發現它閉眼了,本想繼續介紹,如今也只能暫時擱置。
因為在她看來,她說話的時候,人們都要專注於她。不管是人是鳥,一視同仁,儘管它見不著她,但她能看到它啊。
是以,無所事事的她,開始研究這隻閉眼逃避的鳳凰。
一個人的時候,往往沒有時間感念,何況此刻太陽還掛在天上。
也不知搗鼓了鳳凰多久,反正陳晴已數清了它有九百九十九根玄色羽明黃羽,三千九百九十九根碧色羽赤紅色羽,一千九百九十九根紫羽藍羽。
正當她從尾巴處爬起打算從頭開始換顏色數的時候,鳳凰睜開了眼皮,露出了碧色的明亮眼珠。
陳晴爽朗一笑,道:「你睡醒了,我見你睡著了,就沒再講了,閒來無事,就數了數你的羽毛。你知道你有多少羽毛嗎,我數了容易認出的六個顏色,赤紅色碧色有……」
鳳凰遲遲不開眼,就是不想看到她在其身上動手動腳,可誰曾料到,她居然在數它的毛。
當她說出六個準確數字的時候,它有種很異樣的感覺。
它感覺被她仔仔細細的從頭到尾看了六遍,而且是那種被拔光了羽毛赤裸裸的看。它感到不是個滋味,頓時,胸口有火集聚。
但看著她一臉純真無害喜滋滋的表情時,它想著:算了,不糾結這個了,摸啊看啊數的,那都是她的事情,於我而言,我沒看到,也沒感覺到,我不知道!
四個字-----我不知道!鳳凰胸口的火就散了!
陳晴坐回到鳳凰對面,拔出匕首在它眼前晃了晃,道:「這個是素書,削鐵如泥,我出發江東前一晚,二哥送我的,他讓我時刻帶在身上。很漂亮吧,他知曉我喜歡好看的,特意配的刀鞘呢。」
陳晴低頭插回匕首,突然靜默,神色有些驚恐,像是在痛苦的回憶著什麼,片刻,抬首道:「多虧了它,那時我們的船被炸,我們幾人抱著浮木逃到了澄河,在出長沙進閩南彎道的時候,浪高水急,我被大浪打進了河裡,我的浮板也不見了,我不會游泳,就把它插進岸壁才一點點的爬出水面。曾經我在水裡已經昏迷,昏迷中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