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辰似乎挺滿意陳章的反應,儘管今日陳雍的試探讓他心生警惕,確實,他也該收斂些。入秋,他是該離開她,為了日後。
夏季悶熱,人心浮躁。可是,戰事卻相持著,打不起來。
說好了入秋便讓陳辰回錦都的,陳雍最後決定讓他過完中秋再回去。
陳鈺這近兩個月來,不知是有意不來核城,還是西邊的源城確實緊張,以致他守在桐廬隨時應戰厲博的挑戰而脫不開身。
陳章自接受了兩人給他的錯誤提示後,他倒是很自覺的留給他倆時間,滿足他倆。
陳雍對他倆的形影不離,似乎選擇了默認,自始至終從未說過一句話,但偶爾還是會那麼試探一番。可是,結果可想而知,他倆什麼人了,陳晴戲精,陳辰心思更是深沉透亮。陳雍一句話一個眼神,他們兩人就能猜到個大概。
哎!這般看來,父子三人,像是在相互算計,從幾次較量結果看來,姜還是老得辣敵不過人多好辦事,雖然,後者曾經被陳晴狠狠否決過!
八月十五,中秋夜。
陳雍舉辦了中秋宴,不算豪華,但也決不寒磣。
軍中諸將但凡空著的,能抽開身的都進城赴宴了。營中雖然沒有特意舉辦篝火會之類的娛樂活動,但當日的伙食絕沒有虧待隨時準備作戰的將士們。雞鴨魚豬,牛羊不少,唯獨不提供酒。有肉無酒,將士們多少有些不甘,但這又有何干,誰都說飲酒會適可而止,可最後清醒的又有幾個!
白日裡,陳家三兄弟進軍營。
陳晴豪言:想要飲酒作樂,好說!待大勝歸朝時,讓你們狂歡,大醉三天三夜!
大夥瞅著點將台上,驕陽照射下的瘦弱男子,神采奕奕,眼波攝人。不知為何,本被烈日照的有些蔫了的他們,在聽了她的話後,突然,精神就萬分抖擻了!並且大呼:誓要拿下東北!
陳晴瞭望齊整的萬千兵士,頓感震撼,這是父親的兵,居然因為她的兩句話而沸騰。
她慚愧,自己到底何德何能,讓他們如此響應。
可隨即,她也明白,無非是因為自己的身份,是丞相第五子的身份。
燦爛陽光下,她勾唇淺笑,目光投向營地的盡頭。
她想著,若是沒有丞相第五子的身份,若是沒有父親兄長的關照,她會如何?還會有人聽命於她嗎?
身旁的陳辰睨了她一眼,略微蹙眉,這個人近來緣何老是想著有的沒的。
幾位大將,看著站在台上的三位英姿勃發的丞相兒子,感嘆,丞相的四個兒子目前算都出來了,日後他們的身影將會出現在大周的各個角落。鼎新革故,推陳出新,遲早的事!
是夜,酒席自金烏西垂開始,一直延續到月上柳梢。畢竟是在核城,隨時都要準備著敵人的偷襲,於是,大家意思一下,聚一聚,便就各自散去。
陳雍離去時,還刻意提醒道:「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辰兒明日還要回錦都。」
你們早點休息!
這是陳雍對他倆講得話!他是完全默認了!他是真的因為多次試探而探不出所以然來,就選擇毫無疑問的相信他倆了嗎?
誰知道呢!
至少,陳晴對於他的這個話,雖然感到震驚,但很快便釋然了。父親此人就算如今不再懷疑,但保不准,哪一日,他又突然看不順眼她倆,又開始各種猜測懷疑。
總之,陳雍此人多疑,他的幾個孩子多少也受了他的影響!
陳章帶著熏天酒氣湊到陳晴身旁,其實,今晚,他自知不能醉倒,便刻意的制止自己,可最後,酒量本就少的他,沒一壺下肚,神思便開始恍惚。他打著嗝道:「你們快點去休息,還能抱一夜啊!隔…..阿晴,你真不跟四弟回錦都?這場仗,三哥預估,最快也要年內才能打完,你們至少要大半年後方能見面。」
陳辰呼了小廝,安排他們抬陳章回去。之後,陳晴陳辰便一前一後的回房了。
兩人立在窗前賞月。
陳晴念了一首不知打哪兒看來的彎詩。
暮雲收盡溢清寒,銀漢無聲轉玉盤。
此生此夜不長好,明月明年何處看。------選自蘇軾—中秋月
若是以前的陳辰,定會慫她猴子假斯文。
可是,如今,陳辰再未數落過陳晴一句。他長臂一攬,將陳晴攬到胸口,溫聲道:「此生此夜有你便好,明月明年執手再看。」
陳晴嗤嗤一笑,轉過頭,道:「想不到,我的四哥儘是情話綿綿之人,若是哪個女子能被四哥細心呵護,那她定是世上最幸福之人。」
陳辰眸光閃爍。
陳晴不待他說話,接著道:「可惜,誰都沒有此機會了,你是我的人嘛!我喜歡四哥對我講這些話。可是。」她又看向了窗外將近中天的皓月,聲音帶著淡淡的悲涼:「可是,你明日就要走了。」
陳辰低眸,繞到她背後,雙臂自背後緊緊懷抱住她,將她固在胸前,低聲道:「聽話,好好待在爹爹身邊,無論何事,爹爹都會護住你。莫要逞強,有爹爹和三哥在,他們會處理。四哥在錦都等你歸來。」
他沒有說二哥,儘管他知道,他們終會相見。
陳晴反手握住他的雙臂,她又感到了心痛。
她默默的望月,感受著他給的堅固懷抱,感受著撞擊在她後肩上的心跳。
陳辰略俯身,下巴靠到她的肩上,輕聲道:「晴,記住,照顧好自己,莫要讓四哥擔憂,可好?」
還有感受他吹拂在耳畔的氣息,及這氣息撩起的心中莫名的癢。
陳晴點點頭。
「晴,爹之前提的娶妻之事,你務須介懷,四哥會設法推脫。」
為何心中又是苦澀?為何明月模糊了?她輕搖了頭。父親都這般試探了,他若真一意孤行不娶妻,只會讓他兩父子關係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