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邸報就是朝廷發行,只供官員內部流通的報紙,其上會將聖上的諭旨、詔書、臣僚奏議等官方文書,以及宮廷大事等有關政治情報刊登,這樣有助於不是京官的一些官員,了解朝廷的時局和各項變動政策。
至於抄報,則是更隱秘一些,只在官員之中流通。正確的是說只在極少數的官員中流通,既不是官方,也不是民間,更是極為罕見。
像北麓書院的抄報,則是北麓一系較為關心的一些詳細的事務,非嫡系不可傳閱。
什麼才是嫡系?反正以林邈如今的身份,還算不得是嫡系,更不用說薛庭儴等人了。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過去,轉眼間就到了北麓書院收學生的日子。
到底也算是三年一次,北麓書院也較為重視,提前就命人開始準備了。
他們所謂的準備,就是幾個分脈你推我搡,拱著其他分脈出頭。這還是薛庭儴等人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頗為目瞪口呆。
一個個平時看起來或是仙風道骨,或是優雅從容,或是翩翩君子的師伯們,唇槍舌戰、爭得面紅耳赤,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在爭搶什麼,殊不知都是在往外推。
連番幾次都沒論出來個究竟,師伯們甩袖而去,丟給下面學生們。而這些師兄也是各種推脫,不同於師伯們,還要注重些為人師表的儀禮,師兄們可就不講究了,反正是平輩兒,只要不大打出手,怎麼來都可以。
後來這些師兄們也不知是怎麼論的,事情倒是被攤在薛庭儴幾人的頭上,讓他們出面收生。
根據他們的說法是,反正你們都是生員,其中一個還是案首,這些來求學的人最多就是個生員,足夠有資格了。
薛庭儴幾人入門最晚,輩分最小,連推都沒處推,一番無奈之下,只能應承下來。
這一應承可不就光他們四人的事了,還把林邈給牽扯進了,畢竟林邈是他們的老師。收學生這種大事,哪能是幾個小學生能出面的,自然還得個長輩。
師生幾人一番面面相覷後,林邈撫了撫鬍子道:「此番正是考驗你們處理俗物的能力,以小見大,一葉知秋,你們最近不是發愁民生、時務上的一些事情,正好多做多觀察。」
李大田向來擅長老實人說老實話,道:「老師,這替書院收學生,跟民生、時務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難道以後考中了做官不用打理時務?小到一家一戶,大到一鄉一縣,一室不掃何以掃天下,要知道這書院也算是一室的。」
說完,林邈就施施然離開了,留下薛庭儴四人面面相覷。
說了這麼多大道理,還是推唄。
四人無奈,只能擱下書本,暫時出來打理這些俗物。
幸好這些師伯師兄們也不算是太無情,北麓書院還有一些專門負責打理雜務的齋夫,都可以從中引導,倒也不會讓他們如無頭蒼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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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每年前來北麓書院求學的人太多,讓書院中的人煩不勝擾,便制定了三年一收生的規定。
一年變成了三年,到了這一日人數可想而知。而要想入北麓書院,需得經過入門試,北麓書院安居一偶,地處偏僻,說白了就是建在鳥不拉屎的地方。這些學生遠道而來,一日自是不夠用的。
早先有學生前來求學,天亮之時上山,日上三竿考試,考完已是下午,等結果需得一日到兩日的時間。許多學生無處可居,只能露宿野外,吃喝拉撒自然也只能自己解決。
解決方式可想而知,實在有辱斯文,北麓書院就特意建了一處待客之地。
而這次薛庭儴等人主要的任務,除了安排待客不要出紕漏,展現大書院的風範以外,就是主持入門試等等事宜。
到了這一日,天還沒亮,平時緊閉的書院大門就敞開了。
門前和沿道俱是灑掃得一塵不染,數十名衣衫整潔的齋夫立於門前,恭候前來求學的學子們。
隨著東方漸漸泛白,一個個身穿學子衫的學子紛紛而至,其中大部分都是穿著生員衫,也不乏衣衫華麗者,一看俱知出身不凡。北麓書院雖說是非生員不收,但若是天資出眾者,能過入門試,也可收入門下。
這些人讀書人平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養尊處優慣了,從山腳下爬到半山腰,早已是強弩之末。而為了表示尊重,都是步行上山,有許多人都是由小廝書童或者隨從攙上來的,簡直是狼狽不堪。
不過到了地方,一番整理,又是衣著光鮮,翩翩有禮。
到了大門處,這些書童小廝們就不能跟上了,北麓書院有規矩,閒雜人等一概不能入內。也是為了鍛鍊這些學子,山中求學本就刻苦,若是事事都需要人服侍,那麼不來也罷。
毛八斗、李大田兩人穿一身深青色的寬袖儒衫,人模人樣地立於門前,一看就知是書院裡主持事務的人。
這些前來求學的學子們,雖有些驚詫兩人的年輕,可人在屋檐下,也知道要想入這門不懂禮可不行,紛紛對兩人施禮。還有些處事八面玲瓏者,免不得和兩人套近乎的。
這可是從未有過的風光和體面,李大田且不提,毛八斗可是幹勁十足。本來薛庭儴和陳堅還想與兩人換換的,最後在毛八斗強烈要求下,把這項光榮偉大的任務都交給了他。
這入門試一共是五日,第一日用來安頓,若是到了這日太陽下山還未到者,就等三年以後再來了。
第二日是正場,剩下三日就是等結果了。
成則入門,不成者還是歸家。
別看北麓書院收生如此嚴苛,可每次前來求學人還是如過江之鯽。無外乎是看中了北麓書院在朝中的地位,其中不乏醉翁之意不在酒者比比皆是。所以這安頓的第一日主要就是摸底,摸清楚誰是誰,也好方便下面操作。
例如若其中有名學子是某一派系下面的子弟,自然是不能收的。北麓書院地位超然物外,就是因為打得是保持中立的旗號,不黨爭不派系,攙和一人進來,後患無窮。
薛庭儴等人也是經歷了這一次,才知曉藏在北麓書院下面的一些事務。
這也是薛庭儴沒有猶豫,便拜在北麓書院門下的主要原因所在。在那夢裡,他深陷黨爭,遭形勢所迫,做了許多違背自己意願的事情。哪怕是之後居於首輔之位,這種情況也沒有改變。
這一次,自然不能重蹈覆轍。
到了晚上,薛庭儴、陳堅、李大田本是勞累了一天,正打算歇下。毛八斗手持一張紙匆匆而來,還沒進門就嚷道:「好你個不知道馬王爺有兩隻眼的,終於落在了老子手裡。」
三人一問之下才知,毛八斗所說之人竟是和林嫣然定親卻又毀親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