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沒有哭,他很想哭的,和那些哭倒哭暈在醫院走廊上的人一樣,可他莫名其妙地就是哭不出來,抖得跟篩糠子似的也沒有張嘴哭出來,他害怕,怕的連眼睛都不敢眨,怕閉上眼睛就再也找不到爸爸媽媽了,可這樣瞪著眼睛他還是沒有找到爸爸媽媽。
他來晚了,爸爸媽媽已經被這些人推到另一個地方去了,他暫時還見不到,也沒有人能安排他去見,太亂了,大家都還忙著救人,沒有人會騰出空來單獨安排一個孩子去見已經被確定死亡的人,而且這孩子還是未成年,他們更希望能聯繫到這家的其他成年親屬。
那一天班主任把學生帶回了家,她做過家訪,知道這學生除了一個在外地工作的叔叔,在這裡似乎是沒有什麼親屬了,她不放心。
離開了醫院,男孩的發抖才漸漸停止,可還是沒有哭。
班主任既擔心又有些不解,難道父母走了不難過傷心的嗎?是這學生太不懂事還是這學生心硬?和父母的關係不好?
班主任的家裡已經提前知道了發生的事,對這個男孩的到來都小心翼翼地,男孩其實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出現的這幾個人又是誰?他只是本能地跟著這個把他從學校裡帶出來的人,是她把他帶出來的,那也應該是她把他再送回去,不是嗎?
班主任的手機響了,鈴聲很響,蜷縮在沙發一角的男孩順著聲音抬起了頭。
陌生號碼。
班主任以為是騷擾電話,直接掛斷了,男孩的頭又垂下去了。
手機又響了,還是那個號碼,班主任遲疑了下,接了起來,然後將手機遞給了看著她的學生,是學生那個在外地的叔叔打來的。
男孩的眼淚嘩地就沖了下來,手機貼在耳邊,他數次張嘴但都沒能成功地發出聲音,最後男孩忽然就衝著電話『啊啊啊』地大叫了起來,叫得聲嘶力竭,伴隨著滂沱的淚水,班主任的丈夫將自家的孩子帶了出去,真的受不了這樣的,班主任的眼睛也濕了。
叔叔凌肅是三天後才趕回來,男孩從放下電話就開始等,等了足足七十多個小時,見到叔叔,男孩不是撲上去抱著叔叔哭,而是直接狠狠地咬了上去,用力地咬,跟個餓極了的小狗似的,咬著咬著就咬不下去了,但男孩也沒有鬆口,就咬著叔叔胳膊上的肉哭了,嗚嗚咽咽地差點背過氣去。
叔叔一直都沒有抽出手,只是伸出另一隻手將這孩子緊緊地抱進懷裡,鐵骨錚錚的男兒眼底泛著猩紅的血色,眼下的青色掩不住他的奔波和疲憊,他輾轉幾處才從地球的另一端趕回來,可再多的不得已和無奈都是無法說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