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姑娘說的是,人交給你們,衙門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他們管不著。
離鎮上這麼近,這點認知,他們還是有。
「里正!」王叔跪在地上,大喊一聲,猛地給里正磕頭,「里正,我是十里坡的人,做了錯事,你們怎麼罰我都可以,千萬別把我交給官府啊。況且,這兩人又不是官府的人,憑什麼管我們十里坡的事情啊?」
他突然將矛頭指向喬桑兩人的身份,倒是成功的轉移了兩人的話題。
剛剛大伙兒就對這兩人的身份感到好奇,聞言,有人站出來幫腔,「是啊,里正,這是十里坡的事情,何時輪到外人管了?」
「就是,就算要處理王老二,也是我們村自己人說了算。」
……
這就是古人,面對外人的時候,不管三七二十一,總會一致對外。
喬桑冷哼,「王叔,你害死了張家一家三口,張魁現在還在牢里呢,要是他知道,他就是衝破那鐵欄,也要跑出來將你碎屍萬段,不過,你要是去了衙門自首,說不定還能判個死緩,多活幾天。」
真是不知所謂的蠢人,到現在了,還想著逃脫,不覺得太晚了嗎?
古人最忌諱的就是怪力神說,估計剛剛也是因為那婦人說了張家三口晚上跑回來找他,他嚇著了,才說的。
果然,一聽喬桑的話,他嚇得又是一個哆嗦。
張魁,他怎麼把張魁給忘了。
喬桑走到他跟前,微微彎腰,對他輕鬆說道,「要麼乖乖跟我去衙門自首,要麼,我回去讓亭長把死囚犯張魁放出來,讓他找你報仇。對了,忘了告訴你。三天前,張魁在大牢里又打死了一個人。」
說完,成功的看見他臉刷的一下白了,這才輕笑著起身。
「大伙兒靜靜,實不相瞞,我確實不是官府的人,我是桑樹村的人,叫喬桑,這是我的夫君。我們剛剛從鎮上衙門來,亭長親自給我的你們村的地址,因為那張魁在牢中所殺之人是我一個認識的熟人。」
眾人這才恍然,原來人家跟亭長認識啊,而且,還是桑樹村的人。
穿著這麼體面,看來,這桑樹村是真的富了啊。
喬桑……
這就是那個從無德又無品的胖村姑逆襲成集美貌與才華於一身的聰慧女子?
聽說他們村的學堂是她建的,廠子也是她建的,不得了啊。
剛剛里正一臉驚詫,似乎知道她的大名,現在,他們也是,這讓她不得不懷疑,她在百里鎮已經成了名人。
既然知道她的大名,那就好辦了。
「各位,張家一家子還在院子裡躺著,死不瞑目,屍骨未寒,這張魁的為人,你們是他的同村人,應該很了解,他們家出現這樣的事情,已經是倒霉透頂,現在竟然又被狼心狗肺的鄰居害的家破人亡,你們難道覺得,這人不該送官,不該接受律法的制裁嗎?」
「該!」
「對,張家人死的太冤了。」
「送官!」
「必須送官,咱們村不能留下這樣的人渣。」
……
幾句話,便被喬桑扭轉了乾坤,那跪在地上的王叔,又疼又恨,捂著身下不知道有沒有報廢的蛋,氣的整張臉發白扭曲,咬牙切齒的瞪著她,恨不得把她給撕了咬碎了吞下。
喬桑無視他的仇視,繼續道,「窮,不是討不到媳婦的根本,犯錯也並不是因為窮就應該犯,大秦國那麼多的窮人,要是人人都這般想,那還要律法做什麼,整個的不就亂了?」
圍觀的人聽了,紛紛點頭。
是啊,村里那麼多窮人,也沒人惦記唐氏,就王老二這貨敢這麼做。
而且,村里也有窮的,人家咋就娶上了媳婦?這又怎麼說?
人心都是肉長的,張家這事兒,誰不同情啊。
「來你們村的時候,我聽人大概說了下,你們村有土地,但是,大部分都是租用的,自己辛苦了一年,除了交租交稅,幾乎所剩無幾,加上戰爭年代,勞動力都被徵兵去了戰場,所以,能種出來就不錯,對吧?」
大伙兒點頭,里正更是慚愧的低下了頭。
是他這個裡正無能,只能看著鄉親們窮下去。
喬桑一直被一道炙熱的目光盯著,順著這道目光回望過去,見白墨辰一臉笑意的看著自己。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流,似乎已經看明白了喬桑的用意,還點了點頭。
受到鼓勵,喬桑看了看他們這些人,嚴肅的道,「各位,過些天,我們廠子要招工人,你們誰要是樂意去,可以去報名,被錄用的,不但能包吃包住,免費培訓,每月到了月底還有工錢和獎金拿。當然,前提是,肯吃苦,人勤奮,想要踏踏實實幹活的人,才會被錄取。」
她一說話,人群立刻轟動了起來。
「這位姑娘,你說的可是真的?」莫不是哄騙他們啊。
「當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打聽打聽,現在廠子已經建好,等收尾工作結束後,便可以正式開工。」
「太好了,到時候讓我們家那口子去看看!」
「我也給我們那口子說說。」
「對,我也去試試!」
……
七嘴八舌的議論聲,讓村民忘了剛剛的劍奴跋扈。
里正感激的看向喬桑,淚眼婆娑,「喬姑娘,你們村的廠子,真的願意招我們村的人?」
他還是不相信,這麼好的事情,能落到他們身上。
「願意啊,不過,要您推薦才行,你覺得品行端正,踏實肯乾的人,就寫了推薦信,讓他們拿著去報名,會優先錄用。」喬桑信任的這麼一說,目的就是給這個裡正應有的尊重。
果然,里正一聽,拍著胸口保證,「喬姑娘放心,我一定把我們村最好最能幹的人,推薦到你哪裡去,」
包吃包住,還有工錢拿,這是多好的事情。
「那就先謝謝里正了!」
從剛剛他對待這王老二的態度來說,喬桑便覺得他是一個正直的好人,和這樣的人打交道,她放心。
「喬姑娘客氣了,這是我這個裡正該做的。」
喬桑和藹的笑了笑,圓嘟嘟的小臉,比城裡的千金小姐還要好看。
「我們紡織廠招工,男女皆可以報名,男的十八歲到五十五歲之間,女的十六歲到五十歲之間。」
「啥,女的也可以?」
眾人又一次被驚詫到了。
這什麼廠,還可以讓女人幹活?
「嗯,女的也可以,而且,優先招收女工。」她特意將這件事情說出來,讓他們先有個準備。
「女人去了,家裡怎麼辦啊!」
男人們小聲的嘀咕,顯然是對女人去做工不支持。
女人們聞言,都不敢接腔,確實啊,女人天生該照顧一家老小,家裡的家務也都離不開女人。
喬桑本就不認同這種觀念,忍不住出聲,「紡織廠的活兒都是細緻活,女人肯定比男人做的快,所以,我們廠子肯定優先考慮女的。至於你們這些大老爺們說的,照顧孩子,照顧家,男人也可以做啊,而且,男人留家裡,還能下地幹活,這樣豈不是什麼農活賺錢兩不耽誤?」
大伙兒一聽,都覺得確實是這個理,紛紛交流起來。
喬桑見時間不早了,他們也該回鎮上了,「里正,話我就說到這裡了,去不去報名你們自行考慮吧,王老二今兒我必須要帶走,交給官府,明兒官府的人會派人下來核實。」
「好!交個你,讓律法來制裁他,也算是慰藉張家人的在天之靈吧!」
他愧疚的朝張家院子看去,裡面還在敲鑼打鼓,眼看天黑,送上山的吉時便要到了。
「嗯!」喬桑點頭,朝王老二看去,卻發現,人群中,根本就沒了王老二的身影。
「剛剛這人呢?」
喬桑大聲詢問,大伙兒才瞧見跪在地上的王老二早已經不見了。
啊……
突然,他們聚集的遠處傳來一聲哀嚎。
「放開我,死崽子,放開!」
如石頭一般堅硬的鐵拳,捶打在一個小女孩的身上。
「不放,殺人兇手,還我娘親,還我爺爺奶奶!」小女孩稚嫩的話語,透著堅定與仇恨。
她都聽見了,是他,害死了自己的親人,就是他。
「你個死雜種,放不放,不放我連你一起殺了。」王老二猩紅著一雙眼睛,惡狠狠的道。
「不准你殺我姐姐!」小男孩猛地衝上前,一口咬住他的手,疼的他用力的將人甩開。
小男孩像是斷線的風箏一般,被甩到一旁,疼的哇的一聲哭了。
小女孩見弟弟被摔傷,猛地發了狠,一口咬在王老二的腿肚子上,生生的咬進血肉。
王老二再也忍不住,哀嚎出聲,這才被大伙兒聽見。
眾人反應過來,紛紛朝生源跑去,喬桑撥開人群,跑的最快。
聲源來自張家院子的右側,他們剛剛在左側。
當她奔過去,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個大男人,對一個小女孩拳打腳踢,那狠厲的模樣,分明是要往死里弄啊。
她氣急,一個跳躍,就到了跟前,抬腿一個橫踢,便打在王老二的腦袋上,將他踢倒在地,暈了過去。
「人渣,畜生!」她罵了一句,將小女孩抱在懷裡查看。
「你沒事吧?」
小女孩睜著大大的眼睛,眸子發亮的看向她,「姐姐,我沒事,我弟弟……」
她分明就小臉發白,虛弱的說話都成問題,卻惦記著弟弟。
這樣的場景,何其的相似,不管是她還是原主潛在的意識都被瞬間觸動。
喬桑放下她,幾步跑過去,將嚎啕大哭的小男孩抱起來。
只有幾歲大吧,瘦瘦小小的,比初見的喬木還要惹人憐愛。
「不哭啊,姐姐給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她忙查看了下他身上的傷勢,還好,沒摔到骨頭。
只是兩隻黑漆漆的小手上擦破了皮。
溫柔的嗓音,像一道溫泉流進小男孩的心底,讓他暫時忘記了疼痛。
「姐姐!」
他怯生生的喊著,也不知道是喊喬桑還是喊躺在地上的小女孩。
村里們已經趕了過來,看到穿著鎬衣的兩兄妹,再看暈倒在一旁的王老二,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畜生!」里正大罵一句,厲聲道,「她李嬸,去屋子裡端一盆涼水來潑醒這畜生。」
「好,我這就去。」
里正老態龍鐘的身子朝喬桑走去,「喬姑娘,讓您見笑了,我這便讓人將他綁了。」
說完,還真的吩咐了幾個大漢,拿了繩子,將昏迷不醒的王老二給綁了。
「小雨,小飛,你們兩個怎麼樣,有沒有事,要是哪裡不舒服,給里正爺爺說,里正爺爺讓人帶你們去鎮上看大夫。」把壞人綁了,這才站在兩個小孩子面前,慈祥的詢問道。
小雨被喬桑扶著,聽聞里正的話,一下子就哭了,站在弟弟的旁邊,突然跪在地上,「里正爺爺,請您為我們一家做主啊!」
喬桑看她的樣子,最多也就十歲,可心裡卻明白著呢。
爹成了殺人兇手,家裡大人又被人殺光了,他們唯有依靠里正,才能活下去。
「小雨,你放心,我一定給你們家一個交代。」里正扶起她,對面前這個可憐的女娃娃保證道。
說完,沖其他村民吩咐道,「其他人,該忙什麼忙什麼去,今兒張家的喪事咱們要替這兩個孩子辦好了。」
「好!」
紛紛進了院子的眾人,忙碌起來,該做飯的做飯,招呼客人的招呼客人,上菜的上菜,抬棺、送葬的人先入座,晚飯一吃,便要把陳家三口送上山。
現在是熱天,屍體停放不得,按理說,昨兒就該送上山,但是由於昨兒日子不好,這才只能再停棺一天。
人都進了院子,剩下的,都是幫著里正打下手的人,一個婦人,兩個老人家,里正,還有張家兩兄妹。
一下子空曠的起來,喬桑這才後知後覺的看見白墨辰的身影。
村里一個年輕人站在他的身後,看樣子,剛剛是他推著他過來的。
鄉下地方,溝溝坎坎,他們現在站著的地方,就是張家院外的菜地,可能是因為辦喪事的緣故,菜地里的菜都被拔完了,留下新鮮的泥土印和爛菜葉子。
「對不起啊,我剛剛把你搞忘了!」喬桑走到白墨辰的面前,抓著腦袋,不好意思的道歉。
她習慣了單獨行動,所以,在察覺危險的那一刻,總是身不由己的行動。
白墨辰瞪了她一眼,這個小迷糊,幸好自己不是真瘸,不然,說不定哪天就被她給帶丟了。
「下不為例!」
呃……
喬桑愣了一下,還以為他不會怪自己呢,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句話。
「好,謝謝你啊,小哥!」喬桑應了一聲,抬臉對身後的男子謝道。
那明媚的笑容,差點亮瞎了男子的眼睛。
「不……不用!」
結巴的說完,十分害羞的跑開了。
白墨辰皺眉,拉住她的小手,身子靠近她,低聲道,「桑兒,在外人面前,你還是少笑。」
喬桑沒回過神,反問,「為什麼?我笑起來很難看?」
不應該啊,她專門對著水鏡練習了的,她笑起來,臉頰有兩個淺淺的小酒窩,也沒齙牙,也沒咧嘴,怎麼會難看呢?
「不難看,太好看了,該死的迷人!」白墨辰幾乎從牙縫裡面蹦出這幾個字。
喬桑心裡咯咯輕笑,原來是怕她笑的太勾人,招蜂引蝶啊,好說,她不笑便是。
「小花花,晚上回去,姐對你一個人慢慢笑。」她痞氣的話語,就吹在他的臉上,比灼熱的空氣更令他感到心癢難受。
磨人的小妖精……
兩人調情,也知道適可而止,這張家雖然與他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但是,人家畢竟是在舉辦喪事,要是太過了,便會被人認為不尊重死者。
喬桑推著白墨辰來到就近的田埂上,看見里正已經命人潑醒了王老二。
「你在這裡等我,我去看看。」
白墨辰點頭,給了她一個安心的表情,「好,去吧!」
「嗯!」
「王老二啊王老二,連小孩子都打,你真的是豬狗不如啊!」里正站在被綁著的王老二面前,面容痛心。
平時小打小鬧也就算了,村里人包容他,可現在,他竟然做出欺凌婦人奪人錢財殺人滅口的事情來,心狠的簡直讓他們感到心寒。
「里正,我錯了,你放了我吧,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保證離開十里坡,再也不回來了,好不好?」
他的手腳都被綁著,滿身被涼水潑的濕漉漉的,躺在泥地里,樣子好不狼狽。
喬桑走過去,非但沒有生出同情,反而覺得他這幅模樣讓人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