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秦敏的話,顧北月安靜的臉上有些許無奈。他似想說點什麼,可是最後只是輕輕的嘆息,便揮鞭駕車。
秦敏並沒有聽到顧北月的嘆息聲,她等不到回答,也不知道顧北月是聽到了,接受了她的歉意和承諾;還是沒有聽到。
她想再說一次,可是,轉念一想,周遭那麼安靜,她的聲音不小,兩人就隔著一道垂簾,他沒有理由沒聽到的。
她悄無聲息地坐回到車裡頭去,也沒有再多言了。
總算剩下她自己一個人在車裡,她可以怎麼舒坦就怎麼坐,怎麼躺。可是,她只是懶懶地趴在高枕,毫無睡意。
她垂著,似乎走了神,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許久之後,她才喃喃了一句。「真的沒有下一回了。」
她偷偷看了窗外一眼,外頭荒郊野外,夜深人靜。她又偷偷掀起了一角門帘,看到了顧北月的背影。馬車的速度很快,迎面而來的風揚起了他的衣袂衣袍,還有三千墨發。
她原本只是想看一眼就好,就乖乖去睡覺的。可是。見了前路漫漫,一片黑暗。她看著看著,就看愣了。
這條路,要是可以長長長,無窮盡地長下去,那該多好呀!
顧北月,人世間最長的路,有多長?
你我這輩子,又有多長?
真怕,一晃幾十年,會來不及。
可是,又不知道來不及做什麼?
秦敏抬起頭,望見空中的明月,她忽然很慶幸。慶幸自己自幼腿殘,而非眼疾;否則,她得錯過多少年的明月光呀!
見過無數風景,直到遇到顧北月之後,才知道人世間最美的風景是月,是空中那一輪亘古不變,安靜溫柔的皎月。
秦敏輕輕方落垂簾,就靠在一旁,安安靜靜地睡了。
翌日,秦敏醒來的時候,已是中午了。馬車駛入縣城,周遭一片熱鬧。
她掀起垂簾來,發現他們正在大街上。
顧北月一邊駕車,一邊問,「秦大小姐,昨夜可睡好?」
「你還沒休息?」秦敏認真問。
她昨夜算過路程的,今兒一早他們就能到一個村莊,顧北月就可以休息了。誰知道,他竟穿過了村莊,趕到了縣城來。
又是一宿未眠,身子如何扛得住?
從雲寧到北歷,又在北歷住了那麼些天,再加上這兩天趕路,他都已經一個半月左右沒有泡藥湯了!
她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麼藥湯,但是,無論說什麼方子,至少也得一個月泡一次。
泡藥湯不僅僅是讓藥物滋養身體,而且也是一次很好的休息機會,身和心都可以得到極好的放鬆,休養。
藥療不如食療,食療不如心療呀!這話說的並非是治病,而是正常的療養。若是病了,藥療和心療相結合,是最佳的方式。
就顧北月的情況,泡藥湯是最適合的。
「醫城那邊情況緊急,不容耽擱。你在前面的客棧歇腳吃飯,我去準備些乾糧。這一路都歇不了。」顧北月淡淡說。
「不行!」秦敏脫口而出。從這裡到醫城,至少半個月啊!
顧北月驚了下來,下意識回頭朝秦敏看來,印象中,她似乎從來沒有這麼大聲說過話。
「秦大小姐,有何不方便嗎?」顧北月認真問。
秦敏原本要說泡藥湯的事情。可是轉念一想,她若這麼說,顧北月一定找理由拒絕的。
她說,「我……我不方便。我得喝藥,那藥至少得熬上三個時辰。我還得買一些用的東西。要不,路上就不方便了。」
顧北月攏起了眉頭,問說,「你怎麼了?」
秦敏偷偷瞄了他一眼,低下了頭。她明明是心虛,可是,在顧北月看來,卻是嬌羞。
顧北月眼底掠過一抹複雜,也沒好再繼續追問下去。除了爺爺,他從未佩服過任何人的醫術,秦敏算是第一個。秦敏的臉色並不差應該不會是什麼大事,她自己應該能應對。如果他沒有料錯,怕是女人每月都要遇上的那事兒了。
秦敏委婉的話,也正是這個意思。很多女子不方便的時候都會喝一些藥物養一養。她想,這理由應該能瞞得過顧北月。
然而,讓她意外的是,顧北月不僅妥協了。而且還說,「身子要緊,今夜在客棧留宿一宿,慢慢來,不著急。」
「就一宿,明兒一早就可以走。」秦敏連忙補充。
一到客棧,秦敏就真寫了一張藥方要去抓藥。顧北月把藥方拿過來,看了一眼,心下有數。
他說,「秦大小姐,先去用膳。這事情交給在下便可。」
「那就有勞顧太傅了。」秦敏說道。
顧北月一時間有些不適應,她不是稱呼他「院長大人」便是稱他「北月院長」,這還是第一次叫他太傅。
秦敏微笑道,「顧太傅,但願此行之後,不再有醫學院,你也不再是院長大人。」
顧北月也笑開了,「願如秦大小姐吉言。」
顧北月要走,秦敏卻喊住,「顧太傅,離開天寧至今。你都無暇泡藥湯。今日也走不了,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