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有點拿不準他什麼時候不疼,因為突然醒過來以後,對於我的縫針,沒喊過一句。」
「只是肌肉的跳動讓我知道,有時候他已經疼到了極限。」
「我……我其實想表達的是,我擔心他可能心理上有些……」
「疾病?」
「不,不好說是疾病。我給你舉個例子吧。」醫生說,「我曾經接診過一個左手手指全部被機器切斷的男人,四十來歲,自己一個人用塑膠袋裝著斷指,也是一聲不吭,出著一身冷汗排隊掛號。是護士發現他手指都斷了在流血,讓他馬上急診。」
「我給他做手術之前,他反覆要求,不要麻藥,用最便宜的藥,能省一點是一點。他說他是家裡唯一的勞動者,爸媽身體不好,妻子也有病,孩子正在讀小學,一家老小都要靠自己在工地幹活養活,他說他沒錢。要是其他傷他不會來醫院,可是手斷了,不接好,以後他也不能賺錢了,家裡就完了。」
醫生說完靜靜看著秦野。
秦野分析醫生話中深層含義。
「你是說,斷指中年男人心裡背負的責任,讓他擁有了常人不能比的意志,他手術時候也是沒吭?」
「他忍得暈過去,我看不下去,自己掏腰包給他用了麻藥,沒跟他說。」醫生不太理解,「那人經歷過疾苦,都沒挺住,我看你家屬年紀輕輕,不像吃過苦的人,意志力卻讓我大為震驚。我只是擔心他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經歷……我問你他有沒有神經上的損害是因為他手術沒有受麻醉劑太大影響。但這麼長時間的一個手術下來,他能忍著不喊疼,我始終覺得他心理上也有些什麼。希望你們家屬有時間多照顧一下他的內心吧,這樣有利於身體快速康復。」
醫生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拍拍秦野,走了。
看著醫生的背影,秦野陷入沉默。
他第一個想到的可能性,是陳佳宇給鹿鳴帶來的心理創傷,是導致他在麻醉中反覆驚醒和忍得住疼痛的原因?
為什麼會這麼嚴重?
因為鹿鳴愛得太刻骨銘心了嗎?
這個想法讓秦野無比難受。
帶著火氣的醋意瀰漫,他覺得自己像個傻x。
自己整顆心放在鹿鳴身上,可鹿鳴想著陳佳宇?
他受不了,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棍子。
秦野帶著自己的胡思亂想,慢騰騰來到病房,看到面色非常差的鹿鳴仍舊撐著疲憊的雙眼,望著天花板發呆。
他不知道,這個時候,鹿鳴是不是在想陳佳宇。
火氣好大,心裡醋味飆升。
張爍老師看到秦野,趕緊讓出來板凳,讓他陪在一邊。
「鹿鳴,秦野來了。」
聽到這一句,鹿鳴的眼睛微微轉了一下,看向門口的秦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