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妃倒是還在,此刻正坐在翹頭案前,她拿俏生生的眼把一夜之間老了十歲的皇帝一瞧,而後又轉過頭去,端起案上一碗黑苦的湯藥,仰面一飲而盡。
「皇上,臣妾等這一日,等了很久了。」
皇帝見她吃藥,愛憐的目光覷向她的肚子,步子不由得快了一些,去到案邊摟住她的肩,聲音是難得地溫和,「是安胎藥?你可是嚇得動了胎氣?」
麗妃轉眸過來,抬手撫上了皇帝鋒折的下頜,牽起帶著黑汁的唇角,笑得滲人,「皇上,這不是安胎藥,這是□□。」
□□?怎會是□□?
皇帝瞪大了眼,還不及問個真切,胸膛便中了一刀,鑽心劇痛傳來,皇帝立馬倒在血泊之中,他掀手捂著心口,可汩汩的鮮血依舊鑽出他的指縫不斷往外冒,「為什麼啊?朕哪裡對你不住?」
正這時,殿門被踢開,一道修長的身影罩下,皇帝忍著蝕骨的疼艱難轉身,便瞧見陸深一身靛青蟒袍欺山踏月行來,頓時便什麼都明白了,他想要歇斯底里,出口的聲音卻是十分孱弱,「你是老四派來的?」
陸深站在門口並未進去,只抬起他倨傲不羈的下頜,冷冰冰地道:「五弟,汀蘭是大哥的遺孀。」
□□的藥效上來,烏黑的血液自唇角流出,臟腑翻江倒海,疼得汀蘭小臉皺成一團,可當汀蘭看到地上奄奄一息的皇帝時,唇角卻勾起了快意的笑,「多謝賢王殿下,讓汀蘭親手替岐王手刃仇人!」
汀蘭是岐王的通房丫鬟,當初三王作亂,她剛好在外躲過一劫,後來親眼目睹岐王上下五百多人口全都被斬首示眾,她便暗暗下決心要為岐王報仇,這才主動找到了陸深。
「不,汀蘭,你是喜歡朕的。」皇帝拼了最後一絲力氣爬到扶手椅旁,抓著椅子臂坐起,想要去牽她的手,卻被汀蘭拿起案上的空碗兜頭敲了下去,皇帝的額頭豁了一道血口子,又躺了下去,這一回他再也沒力氣爬起來。
「狗皇帝,你去死!」
皇帝躺在海棠紋地磚上,五月的天氣,地磚卻冷得像是數九寒冬,冰凍徹骨,他知道那是他身體的生機在一絲絲抽剝離去,他看見門口背著月光站著的陸深,如此地英姿挺拔,清雋如玉,雖從不願意承認,但其實他打小就嫉妒他。
他自五歲起就被封為了太子,但眼前人才是受盡了父皇的寵愛,父皇的御書房他可隨意進出,父皇只教他一個人功夫,父皇還將他私庫的大部分財物皆給了眼前這個人。
他為此質問過,父皇同他解釋說:「你既做了這江山的主人,還不容許他做一個富貴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