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妄轉過身,臉色暴露在月光下。
「周殷。」他喚道。
那人應道:「君侯,東西已經送到了。」
他眉心有些皺,問:「可還入眼?」
薛周殷露出一個淺笑,柔和了周身煞氣。
他看似心情不錯,點點頭:「小郡主說她很喜歡。她心疼我夜裡來送東西,還親自倒了一杯茶給我喝。」
聽聞此言,長孫無妄眉目微松。
他輕慢笑了兩聲:「喜歡就好。我還在想年年都送此物,她怕是看膩了。」
薛周殷倒有不解:「君侯為何不在白日相送?幸得我腳程快,再晚些郡主就要歇下了。」
何錯暗自翻了個白眼。他扯了扯薛周殷衣服,磨著牙低聲說:「當著長公主的面送,你還嫌不夠亂吶。」
薛周殷總算意識到自家君侯臨走前囑咐東西不能被公主府的人看見。
其實今日看見倒沒什麼。
畢竟小郡主就在眼前,君侯作為親爹刻幾個閨女模樣的小人兒也無可厚非。就算覺得小人兒神態逼真,也可以說是君侯手藝卓絕。
怕就怕在小郡主看膩了,當著長公主的面提一句』年年復此物』——
畢竟誰能想到,多年前放在長安的幽州探子正事不干,每天就琢磨著怎麼悄咪咪蹲上公主府府梁,描畫小郡主玩樂神態,好送回去給他們不安於養傷的主公寬心。
早些年,能蹲上房梁的機會不多,運回幽州的畫軸少之又少。那會兒長孫無妄不單刻小人兒,還雕小老虎、小玉狼。等到了長孫蠻生辰時,那一車車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送入公主府,無人在意幾箱子的奇狀木石,亦難以發現混在其中活靈活現的襁褓小人兒。
不過打從長孫蠻去平就殿進學後,描畫的機會瞬間拔高。甚至有時候』路見不平』,探子們暗中幫襯小郡主打遍平就殿,再無敵手。幽州送來的生辰禮也愈發多樣。
那些木石小人兒雕著長孫蠻模樣,憨態可掬,惟妙惟肖。或爬樹,或摸魚,或愁眉課業,或伏睡花台。一日是戴著紫鵑花兒,一日是梳著雙髫髻,一會兒窩在榻上犯懶賴床,一會兒又踩著小胡床活蹦亂跳。
總而言之,蕭望舒要是察覺出這幾年被幽州窺伺……那可要老命了。
……
當年幽州探子摸不進公主府,小郡主出生後又吃不進奶。幽州眾人急得嘴上燎泡,把門下醫士詢問了個遍,好歹尋摸出一個土方。
埋伏在太醫署的幽州暗棋連忙獻上偏方,結果還真管用:小郡主吃得下奶了。
這一茬算是捱過去了。
幽州眾人俱鬆口氣,他們主公昏迷不醒生死不明,照此下去,長孫蠻很有可能是長孫家最後一根獨苗。
誰想到這口氣鬆了沒多久,小郡主夜夜驚夢體弱多病的消息又傳了出來。
幽州府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四處求解無門。
幸好這個時候長孫無妄醒了。
他不顧病體,親去冀州登門求藥神醫葛玄晏。
葛玄晏厭惡權利之爭,尤對蕭氏弄權深惡痛絕,曾立誓不出山林。要他搭救郡主之身的長孫蠻,實為難辦。好在葛玄晏念兩人曾有弈棋之交,鬆口對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