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蹭地一下站起身,大步跨來,撩袍蹲在她案前,「你有問題就不知道問我?偏要捨近求遠寫信去洛陽問梁秋泓?他是什麼身份?一個曾下過大牢的囚犯,你居然……」
「坐過牢又怎麼了!」她猛地拔高聲音,眼裡盛滿怒火,「難道因為一次逼不得已,就要去否定他剩下人生里所有的一切?」
雖然早在幾年前就得知她心中所想,但魏山扶還是不可避免承認,有些想法在他看來都驚世駭俗,更別提諸如他父親等人的老學究。
他閉了閉眼,勉強壓住心頭躁意,「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阿蠻,你可以來問我。」
「我如何問你。」她也垂頭,聲音悶悶的。
此話一出,魏山扶心間頓時平息了下去。
他終於想起來,這兩年他東奔西顧忙個不停,在外停留不定,也少有回京。
長孫蠻搓了搓手指頭上的墨漬,「梁秋泓是我朋友,他幫了我很多忙。阿胥,你如果跟他聊聊,會發現他沒有傳聞中那麼誇張。比如我一點都沒有想到他就是梁秋泓……其實他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那我呢?」
她抬頭疑惑,「嗯?」
魏山扶眼睫垂落,不動聲色舔舔牙尖。他沒有抬眼看她,而是盯著袍上雲紋,重複問道:「梁秋泓是你朋友,是幫了你很多忙、又很溫柔的一個人。那我呢,在你心裡,我是什麼?」
室內安靜了許久。
長孫蠻的聲音似稀鬆平常,又似依然有些悶悶的。
魏山扶卻沒敢抬起頭,只耳朵里聽得她說:「你也幫了我很多……我幼時學業不佳,是你夜裡為我逐字逐句解讀。還有騎射,還有嗯……生活中的大小事,你都幫助了我許許多多。梁秋泓幫了我一些事,我感謝他,所以當他是朋友。阿胥你……」
她咬了咬唇,「……你感覺不到嗎?」
魏山扶一愣,不自覺抬頭看她,眉目有些茫然無措。
像是從沒在他思慮中的一句問言。
長孫蠻擱在膝頭的手猛地抓住裙衫。
她咽喉發緊,隨後,泰然自若笑道:「咱們都是朋友呀。」
第99章 乾坤
魏山扶其實並不想接手司隸校尉部兵曹從事一職。
長安城或許有許許多多的人懼怕公主府,蕭望舒一聲令下,前撲後擁為之赴死的人不計其數。燕侯未進長安前是這樣,如今也是這樣。
唯一不同的是,公主府有幽州雄踞其後,長安那些聞風而動的牆頭草們紛紛倒戈。這倆夫妻的權柄大握,已經達到了空前絕後的地步。
可這其中並不包括魏家。
作為他祖父魏叔丘的門生,蕭望舒對魏氏足夠尊敬。對於魏老爺子從不明確立場的表態,她也不惱,甚至於有人進言魏叔丘狂悖過頭時,蕭望舒還能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