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
“枭九。”柳十一的神情有些微妙,的确有愕然浮现,但是却让平等王沉默了。
柳十一道:“枭九,很不错的名字。”
平等王双手的青筋缓慢消退。
他怔怔看着柳十一,不敢相信对方的反应。
坐在王座上的男人,满面鲜血,咬着牙齿,艰难喘气,但咬牙的力度却不再艰难,似乎有一口气已经泄了。
平等王声音艰涩:“你不认识我?”
柳十一脑海里的确有那么一道影子。
从自己下山,到练剑,到吃喝住行。
那人就像是一道影子,问过自己一些话,说过一些文字,这些都在他漫长的练剑之中,成为了泡影和虚无,他的心中只有剑,至少在那个时候是这样的,他看到漓江大江,看到山川龙脊,看到天地大势,看到外面的世界,心中所想的,就只有自己的剑。
如何更快一点。
那人说过自己的名字,但是不重要。
那人做的所有的事情,都不重要。
既然不重要,何必去记下来?
柳十一回答道:“现在认识了。”
白衣少年不再拎着那根霜草,指尖微微一掐,霜草被拦腰掐断,就此飞开,他摊开掌心,认真说道:“账单,银两,我应该欠了你不少……不过你就要死了,下辈子再找我来要债吧。”
平等王怔怔看着柳十一。
他的思绪有些乱。
左肩,刺啦一声,衣袍溅开一道裂口,猩红的鲜血,像是瀑布一般,从细狭的伤口之中喷涌而出。
右肩,大臂,小臂,胸膛。
他就像是一个被刺破了无数个孔洞的气球。
枭九的面色,瞬间苍白到了极点。
他坐在王座之上,身下的雷音鼓,已经有了开始风化的迹象,本命法器,与宿主连同,他身躯里的星辉,伴随着血气一同流逝,滚滚而去,化为猩红的霞光,滚滚浮起,就被雨水打散,飘落。
他眼神之中闪过惘然,望着柳十一,喃喃说道:“这……这是什么?”
柳十一的身后是那柄长气。
柳十一没有动用那柄长气。
那么这些伤口,是从哪里来的。
柳十一轻声说道:“是剑,很简单的一剑,但是又不只是一剑。”
他顿了顿,道:“如果我知道我欠你钱,我应该会少刺一些,只在你的眉心上递一剑。”
平等王的身下,最底下的雷音鼓,化为截截飞灰,骨面犹如白沙,再也无法凝聚,他身子猛地一矮,被震得向后跌去。
“怪不得你要刺我肩头两剑……我一定欠了你很多银子。”
柳十一的声音,在他耳旁飘掠,变得沉重。
枭九“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后续的声音,便随着雨水一同流淌入耳,变得模糊,听不清楚。
他的整个身子,仰面跌倒,却像是坠入深渊,仍然在不断的下坠,直至温热的血水灌注了一整个凹坑。
平等王的脑海里,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雨水冲刷着他残存的意念。
柳十一来到了他的身边。
他问道:“只是一根‘霜草’?”
柳十一忽然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
他点头道:“只是一根霜草。”
平等王已经成了一个血人。
他没有听清楚。
于是他艰难道:“能杀人吗?”
柳十一沉默了。
他看着枭九这张熟悉的脸,脑海里的景象,回到了初次见面,在剑湖宫下的场景。
他捻着一根草屑,遇到了一个人。
那人问他,这是什么。
柳十一说,这是一根草,也是一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