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鶴年突然笑了一下,說:「您在京城不是見過他了嗎?如果他想盡了辦法,您還是不答應他的請求,他會跟您拼命。」
邱炎眼角抽動了一下,一甩袖子背過身去,面對著窗子。
屋子裡安靜了一陣,邱鶴年再次幽幽開口道:「您最對不起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邱炎身體動了動,過了一會兒,挺直的脊背彎了下去,他深深嘆了口氣,說:「這次回去,得空我會去一趟南惠縣,當面給他賠罪,任由他處置。」
邱鶴年說:「因為您的自私妄為,害得他背井離鄉多年,一家人再無團聚的可能,哪是一句輕飄飄的賠罪能抵消。」
「任他處置?您是朝廷命官,他又能拿您如何呢?」
邱炎垂在身側的手緊握,青筋暴露。
邱鶴年看著他的背影,在他身後向他鞠了一躬,說:「謝謝你這次願來救我,從此,我和邱家再無瓜葛了。」
……
茶館裡,走出一個身材高大、相貌俊秀的年輕男人,出了那道門檻,他神色沉沉,抬頭看了看天,輕輕吐了口氣,像是卸下了什麼重擔,也像是在和什麼人或什麼事告別。
之後,他臉上神情漸漸放鬆下來,看了看街道的兩邊,找到了方向,便邁步啟程。
……
當年在禁軍中的兄弟兩,邱啟年行事高調莽撞,邱鶴年沉穩有度。
早在兩人當兵的頭幾年,邱父便已看出,鶴年不是池中之物,啟年的將軍之夢終要落空。
家中從小便跟隨的老僕擅用藥毒,邱父只是隨口一提,這世上要是有不傷人命,卻讓人無條件聽命的藥就好了。
等過些時日,老僕便告知主人,不傷人命讓人聽命的藥沒有,但不傷人命,讓人失去過去記憶的藥,他做出來了,只是效果還需要試用才知曉。
那時邱母身體已經不好,邱父成日在她身邊照料,無法出門,便把這藥給了前來探望的哥哥邱炎。
他雖未明說,但邱炎已明白他的意思。
邱炎的夫人早逝,之後再沒有續弦,也無子嗣,便把邱啟年當做親子來看待。
對於邱鶴年,他的態度要比自己的弟弟和弟妹冷得多,在他看來,這邱鶴年既得了邱家這大恩,自然是要給邱家賣命的。
邱啟年心氣極高,不甘於人下,更何況是家裡收養的玩伴,邱家夫妻兩望子成龍,想要成全他,邱炎自然也如此。
他們並不想做壞人,也想過這藥未必用得上。
後來,邱炎被調到北方做官,也是在那年,他得到了弟妹、弟弟先後離世的消息,也收到了弟弟遣人送來的最後一封信。
信里通篇都是問候和囑託,最後一句話,寫的是:「你手裡那藥還在吧?」
那年,邱炎從北方調往南方,趕赴南盛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