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復仇,江白硯不在乎。
然而今時今日,聽施黛親口提及解開血蠱,他竟生出近乎執拗的牴觸。
施黛當下同他言笑晏晏,倘若有朝一日心覺厭倦,亦或遇上更合心意的旁人,他當如何?
她身邊有太多男男女女,望向她時,總含著笑。
施黛從不缺人喜愛。
體會過意惹情牽的歡喜,只消想到失去,便教他自心腔泛起澀然腥意。
世人的情愫有如蜉蝣,朝生夕死,脆弱不堪。
與之相比,血蠱是唯一堅不可摧的紐帶。
以血為枷,以命為契,比虛無縹緲的情誼牢固得多。
未曾有過這樣的念頭,此時想來,江白硯卻不覺荒誕,反而令其如野草瘋長,纏縛心間。
施黛不要他的鮫鱗鮫淚,亦不用他替她承受痛楚。
如若連血蠱也被破解,江白硯不知如何留在她身邊。
他能用怎樣的理由,留在她身邊?
靠得太近,呼吸間全是施黛的氣息。
胸口漲得難受,心底似被填滿,又像空空落落,叫他捉摸不定。
室內悄無聲息,江白硯回答她的問題:「那就一直被綁著。」
施黛倏地抬眸。
江白硯對上她的眼。
因收斂笑意,桃花眼帶出壓不住的侵略感,似把懾人彎刀。
當他眨動長睫,眸底成了片暗涌的湖,水意柔軟。
右肩的傷口被包紮完畢,由江白硯輕緩打上結。
一個浸在血肉里的、溫柔的禁錮。
「我不想離開你身邊。」
像把心剖開小小一角,捧入她眼前。
江白硯道:「就算永遠不解開,也沒關係。」
第93章
言語本身不具備實體, 字句方從口中吐露,便消弭於無形。
然而此時此刻,因江白硯的寥寥幾語, 空氣如同遭受擠壓, 倏然下沉。
兩人隔著觸手可及的距離, 看似風平浪靜, 實則像落了石子的湖, 在不易察覺的一隅激盪圈圈漣漪。
遠稱不上平靜。
江白硯的雙眼黢黑岑寂, 似能把她吞噬殆盡的漩渦。
胸腔鼓躁不安, 施黛怎會聽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不願離開她身邊的意思是……
江白硯想和她待在一起?
以至於, 他不在意枷鎖般的血蠱,情願讓它永留體內。
堪稱偏執的瘋狂行徑。
在江白硯臉上, 施黛看不出戲謔或玩笑的意味。
他沒帶多餘神色,包紮好傷口後,為她攏上衣襟。
自始至終舉止得體,不含曖昧旖旎,末了掀起眼皮,投來淡淡一瞥。
視線交匯,施黛耳根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