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芳道:一部分, 是用来自家享乐包大人没去过襄阳王府吧, 王府里,可真是金砖铺地,白玉为堂。童仆逾万,歌舞不歇。大人说王爷行止僭越人君,也不算冤枉了他。当今天子癖好简朴, 恐怕十个天子的用度, 也供养不起一个襄阳王爷。
还有一部分,则是用来笼络江湖好汉了。
包拯以目示意:便是如这等的好汉吗?
霍芳转了转那匣子:不错。无论黑道白道,只要肯为襄阳王效力, 王爷来者不拒。鸡鸣狗盗之徒,亦有归处。
公孙策笑了:如此看来,襄阳王倒颇有古时明君之风。
霍芳笑了一笑:最后一部分,则是用来建那座冲霄楼了。
冲霄楼囊括古往今来机关数术之大成,变化无穷,神鬼莫测。这样一座高楼,要兴建起来,纵使有之前丁大人造好的骨架在,也是要花费不菲的人力物力的。
公孙策道:难道霍大人要说,襄阳王把这百万两的黄金花了个干净,根本就不剩下什么了?
霍芳摇头:虽不中,亦不远矣。去年夏天之前,大概还能剩下个一二十万两的样子。本官不是账房,知之甚少。只知道襄阳王那时日夜叹息,说缺金少银,如何能招兵买马,成就大业。
包拯问:去年夏天之前?
霍芳道:没错,去年夏天之前。
去年夏天,全国各地都发了洪水,应天府受灾犹甚。
近十年兴修水利的钱款都被襄阳王想方设法地侵吞了,应天府的河道堤坝压根不能抵御如斯强大的洪水。河水泛滥,冲毁了沿岸的农田。甚至蔓延到城市边缘,毁坏了一部分城墙与民居。
事情闹得大了,再也不好收场。安抚灾民、重建城墙、修复河堤,样样都要不少的钱。应天府一年的赋税都没了着落,朝廷派拨来的钱粮也只够勉强平复局面。于是襄阳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赈灾钱粮据为己有,应天的灾情,直接就不管了。朝廷派拨的粮食被他高价倒卖,又换成了不少的黄金,藏在冲霄楼里。
包拯闭目叹息:荒唐!
数十万生民,只为了襄阳王的一己私欲,便要承受这样的命运。
霍芳道: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本官亦不能坐视不理。只是襄阳王势大,又是皇叔,身份尊贵。有心无力,唯有叹息。
包拯道:霍大人说了这么多,究竟与你之前怂恿本官火烧冲霄楼有何关系?
霍芳直起身板,正了正衣冠,朗声道:霍芳既为天子门生,一郡父母,自然要为民请命。襄阳王侵吞赈灾钱粮,鱼肉百姓,既然钦差已到,本官自当助钦差一臂之力,清算襄阳王的罪状。
先前要包大人火烧冲霄楼,只是下官一时心急,慌了手脚。包大人不知,襄阳王老奸巨猾,绝不会坐以待毙。包大人,他目光热切地看着包拯:虽然包大人不信,但下官确实已经弃暗投明。这几年来协助襄阳王所作的错事,在下一件也不敢推脱。既然包大人不信下官,那下官就在这应天府衙里,与包大人一同等待圣旨。
他将邓车的人头放在桌上,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圣旨到来之前,下官一步也不出此厅,下官手下的这些兵马也守在府衙外。等正午时分圣旨一到,下官便陪包大人一起,入襄阳王府,捉拿襄阳王!之后包大人若要清算下官罪责,下官也心服口服。
包拯与公孙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几丝疑惑。
霍芳此人,是襄阳王的心腹。今早来到府衙内,说是要弃暗投明,帮他们火烧冲霄楼。现在烧楼不成,又要和他们一起等待圣旨,等圣旨一到,再入府捉拿襄阳王。
倒是颇光明磊落,似乎并没做什么亏心事的样子。
但包拯心里总有些不安。
他缓缓道:也好,霍大人就在这里与本官一同等待圣旨吧。
无论如何,展昭今天中午就能带着圣旨回到应天。有圣旨在手,料那襄阳王也不敢再造次。
拿下襄阳王之后,若他肯打开冲霄楼,自然就有理由定他的罪。若他不肯打开,到时候再将那楼烧了,虽是下下之策,但也能叫世人信服。
霍芳一笑:包大人,请坐。
包拯坐在他对面。
离正午还有些时间,他们要做的,只是耐心等待。
襄阳王府,内室。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轻纱幔帐,落在赵爵的眼皮上。
眼皮被阳光照得微痒,赵爵打了个哈欠,没有睁眼,轻笑一声:美人儿?
一个轻柔的女子声线响起:王爷,要起吗?
赵爵闭着眼睛将身边软玉温香的身躯揽在怀里:春宵一刻值千金,何必急着起呢?
女子微弱地挣扎了两下,也就随他去了。
事毕,赵爵懒洋洋地躺在一边,终于睁开了眼,看着身边面色微红的女子:本王看你有些面生。
女子垂头:奴是王爷昨晚收入房内的人。
赵爵略一点头:是了,本王想起来了。你叫绿
昨晚霍芳多看了他家的舞姬几眼,他有些不悦,就收了那舞姬入房。
女子道:奴名翠翘。
赵爵笑了:对,翠翘,瞧本王这记性。
他轻轻捏起翠翘的下巴,左右端详:瞧你,也是个美人坯子。怎么本王之前竟冷落了你这许久?
竟没早早把你收入房中,而是叫你给霍芳献舞,叫那登徒子白白看了去?
想到昨夜霍芳直勾勾的眼神,赵爵心中一阵恶心。
什么东西,巴巴地望着本王的人!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一个臣工,竟然还肖想起主君的女人了!
若不是他大业未成,还留着此人有用,早把他剁成七八段喂狗了!
他思及此,手上力道不由得重了一些。
翠翘的下巴被捏的发红,却不呼痛,只是低声道:奴蒲柳之姿,王爷身边美人无数,怎么可能看得上奴呢。
若非昨夜霍芳多看了她两眼,她在襄阳王府中待得再久,也难得赵爵的青眼。
赵爵摸了摸她的脸蛋:你叫翠翘,这名儿倒有几分古意。
摸着翠翘散落一旁的绿衣:你又爱穿绿的,真是颇似古时一位美人。
翠翘柔声道:奴出身寒贱,不敢高攀古人。
赵爵啧了一声:你固然是贱,那古人却也不是什么贵人。不过是古时石崇的一个宠妾,名唤绿珠。倒是颇得石崇的喜爱,到了后来,石崇竟为了她家破人亡。
他哼笑一声:真是不智,为了一个女人,成就千年笑柄。不过那绿珠也忠义,为了石崇坠楼而亡。
翠翘向他怀中靠了靠:那绿珠是个烈女子。奴愿做王爷的绿珠。
赵爵笑了:你咒我死?
翠翘贴近了他:奴愿与王爷同生共死。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与本王共死。
赵爵俯身:等本王当了皇帝,也赏你个才人当当。
翠翘道:谢王爷。
二人又嬉戏片刻,转眼天已大亮。
赵爵已经精疲力竭,四肢乏力地躺在床上。翠翘披衣而起:王爷,奴为王爷叫人来伺候。
去。
翠翘掀开幛幔,走到窗边。
天气晴朗,没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