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谁不知道清北大学造出了一种能日行千里的自行船。别说是旁人了,就连晏殊自己的母家亲戚都颇有兴趣地来信询问。
果不其然,蒋平刚找到晏殊说明来意之后就招致了一顿痛骂,先是历数多年以来设立在清北大学附近的火柴厂、水泥厂、印刷厂对他们清北大学教学环境的破坏,再是指责夏玉奇在清北大学里做实验炸毁了好几间房屋到现在都没批下来经费去修缮,残垣断壁就这么伫立在光天化日之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清北大学是土匪窝呢!如此种种,不一而足,你蒋平不自觉无地自容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来跟我讨要地皮来建你的什么造船厂?
我跟你说!这是最后一次!再有这么一回,晏某必定上书官家,将你和你的工厂们统统发配到远恶军州!
想到蒋平耷眉臊眼地从晏殊的校长室里出来的样子,狄青忍不住想笑,又顾着还在这些禁军将校们面前,于是敛了笑意,左手虚握成拳,凑在唇边,轻咳一声:裁撤下来的禁军兄弟们,都可以到蒋老板的厂子里自谋出路。蒋老板想必一定愿意给咱们兄弟一条活路。如此一来,咱们也无后顾之忧了。
他站起身来,拍拍将校们的肩膀:好啦,都去和兄弟们说说,从今天开始收拾东西。蒋老板那边的厂子也快安排好了,如果有着急上工的兄弟,明天就可以上门。毕竟
狄青不无感慨地道:毕竟蒋老板那儿永远有活做,永远做不完。
那些将校互相对视一眼,都唯唯诺诺地出了门。
目送他们出门之后,狄青冷笑一声,对自己的亲卫道:我看他们不能这么容易就消停了。带几队机灵点的弟兄,去他们那边的营地盯着,绝不能叫他们生出事来。
自古治军最怕士兵哗变。
要知道有些时候连给士兵少吃几口饭都能激起一场哗变来,而今你要砸人家的饭碗,人家怎么闹都不算反应过激。
禁军大营就在京郊,天子脚下,帝国腹心。
这里要是起了哗变,不死几个三品以上的大员都不能算作了局。他这个枢密使更是首当其冲。
亲卫领命而去,带着几队甲兵齐整的新军跟着去了禁军旧营。
在新军的雪亮刀锋的震慑之下,旧营禁军们终究没有闹出什么事来。
毕竟当初他们没有被选上新军的原因就是体魄不够强健,如今面对着手拿刀枪的昔日战友,更加难以硬气起来,就算是不满皇帝裁军、自己往后没有铁饭碗可以捧,但也只能任命了。
而且,不是还有那什么蒋老板的工厂可以去嘛!
蒋老板的工厂离着大营颇近,他们之前也总打那附近走过,也知道那里招工的要求会喘气的都有活儿能干,蒋老板的活儿干不完。
他们虽不是精兵,到底是个四肢健全的男人,虽然这么些年的米虫生活过下来已经基本丧失了自理能力,但被逼急了还是能干活儿的。
更何况蒋老板的工厂发的工钱真正不少,可能比禁军的薪俸都不差什么。
禁军的薪俸还会被长官克扣,工厂里的工钱可是实打实地发到自己手里的。
这么一想,失去禁军铁饭碗的心情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新军可是在战场上历练过的劲旅,手里的刀枪的当真杀过人的,站在那里就是冲天的杀气,震慑一群很可能连鸡都没杀过的所谓禁军还是轻而易举的。
见第一晚上没有闹出什么事情来,狄青就放下了心。
谅这群禁军们也做不出什么谋定而后动的事情,他先前担心的也只是他们骤然听说要裁军,自己失去了生计来源,一怒之下,热血上涌,凭着一股不平之气,纠结成队来冲击营帐,或者更可怕的,冲击汴梁都城。
既然他们第一晚上已经忍下来了,想必这个气已经是消散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没有了这一口不平气,想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闹事,那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放下了这颗心,狄青也就可以打点行装,准备去北边检阅驻军了。
而且,此次出行,他还得带着一个包拯。
皇帝要他带着包拯出行,保证他的安全,却又不告诉他包拯出京的目的是什么。
狄青漫不经心地想。
是什么呢?
第109章
御史府里,包拯看着忙忙碌碌地清点行李的夫人李氏,劝道:夫人,歇一会儿吧,这些活计交给包兴他们去做就行了。
李氏数了数箱子里十几套的冬衣现在虽还未入冬,但此时出京的话,很难在年节之前回京城来。
她虽不知道包拯此行究竟是去做什么的,但无外乎是奉皇命出京办差,即使赶上年关,也半点马虎不得。
不行,她摇头道:包兴太毛糙了。我不放心他,还是我自己来收拾的好。这些是你们几个今年入冬的厚衣服,这个箱子重,就压在行李车的最底下,路上不要轻易开,等下雪之后再拿出来换上。秋天轻便些的衣服我放在了那个藤箱里
包拯道:知道了。
李氏又嘱咐他:盘缠都在那个碎花包袱里,你叫包兴务必随身带好,不得轻易示人。横竖就是这些家当,路上若是丢了,不好周转。
又道:还有些零碎的小东西
包拯忽然道:夫人,你带着父母兄嫂回老家吧。
李氏疑惑:什么?
包拯道:今天晚上,你也收拾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就带着父母兄嫂回老家吧。
包拯的父母年纪大了,他又是个孝子,不忍抛家舍业地宦游远方。
当年他金榜题名之后,太后与莱国公授予他江南知县的美差,他毫不犹豫地辞官了,想要回家奉养父母。
此举理所应当地触怒了莱国公与太后。
后来还是范仲淹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明白忠孝可以两全,皇帝会将他的父母兄嫂都接到汴梁,让他为朝廷出力之余,也还可以抽空回家侍奉父母。
不过由于皇帝那时候囊中略有些羞涩,为他父母购置的宅院不甚宽阔。于是包拯并未与父母同住,而是另行租住了一方小院。
到如今他官拜侍御史知杂事,按理说也是个不小的官了,可以负担得起一座大宅,将父母接到身边颐养天年。
然他父母年事已高,不宜挪动惊扰,于是这家也一直没搬,就这么分居到了现在。
李氏不解: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带父母回老家?同在京城住着,时常还能有所照料,难道不好么?
包拯叹道:长安居,大不易。京城并非善地,还是将父母送回老家避一避吧。
又道:将父母安顿好后,你也不必回来了。都在老家住着吧。
李氏愣了一愣,听明白他话中的深意之后,怒道:这是从何说起?什么叫我也不必回来了?夫妻本是一体,你在哪里,我也应该在哪里。哪有两地分居的道理?难道大人打算着辞官不做了,往后要归隐田园,与我一同过男耕女织的日子不成?
包拯道:非也。正是因为我还要做这个官,所以你们必须回家。都在京城,实在是太危险了。
皇帝要他做一件极其容易粉身碎骨的事情。粉身碎骨他是不怕的,可他的家人
包拯暗叹。
父母年迈,妻子青春,这叫他如何能够放心得下。
他为了皇帝口中的朗朗乾坤而死,心甘情愿。
但是他不能让自己的家人也跟着自己一道踏入这个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