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一年,有多麼的辛苦。
身體上的病痛不說,最難熬的,是他的內心。
蘇子墨點點頭,壓抑著過快的心跳說:「我明白。」
趙敬軒終於有點怒氣了:「你不要一直說你明白你知道行不行,就是因為你太知道那些事情所以你放不下,你又不欠他們夏家的,別傻了。她的手機是134XXXX5100。」趙敬軒決斷的抱出那一串數字,便掛了電話。
蘇子墨聽著電話後傳來的忙音,雖然只有一遍,卻已經爛熟於心。趙敬軒還不放心,又發了一條簡訊過來。
蘇子墨只能靠右手翻動手機,左手始終一動不動的放在那裡。
夏星雨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他疲憊的坐在那裡。不免心疼。
「子墨,你很累嗎?如果累的話就回去休息吧。這個案子你就交給別人接手吧。」夏星雨說,「涉外案要耗費那麼多的心力,再說連對方派了什麼律師來都不知道,你不用這麼擔心啊。」
「我沒事,你找我什麼事情。」他睜開眼睛,原本激動的雙眸又恢復了水一般的平靜。
夏星雨的心跟著微微一痛,她已經習慣了蘇子墨獨處時的冷淡。不管外人面前他表現的多紳士,多愛護她似地,其實私底下,他永遠都是那麼冷淡的人。
「我只是想問問你這個星期天的復建你安排在幾點,我陪你過去吧。」她的眼底閃著希冀的光。
蘇子墨看了自己的左手一眼,搖頭:「不用了,我讓明風陪我過去就成了。」當年的那場車禍,肋骨斷了四根,右腿粉碎性骨折,左手神經線重創,腦子更是留下了嚴重的後遺症,他一度昏迷不醒。在重症監護室躺了整整兩個多月。
第三個月,他醒了過來。身體恢復的不錯。可是左手卻怎麼也恢復不了。根本使不上任何的力氣。
他在心底等。等到三個月,漸漸失望。半年,逐漸心冷。一年,慢慢放棄。直到兩年後,他以為她再也不會回來了,徹底絕望之時,為何又要給他帶來希望。
夏星雨以為他是在懊惱自己的左手,心疼的看著他緊鎖的眉頭:「子墨,我爸媽說下個星期要過來,你看怎麼樣?」
蘇子墨哦了一聲:「到時候安排明風去接他們。」
夏星雨嘆了一口氣,悠然轉身:「那我先出去了。」
蘇子墨叫住她:「星雨……」
「怎麼了?」她轉身的時候並不方便。
話到喉頭,他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提醒你別忘了去找下王醫生。你的病情算是穩定點了。」
夏星雨的面色有點不正常,最後還是點了點頭:「我知道。」
夏和平對他有知遇之恩。夏星雨的病又擺在那裡。
兩年了,她的病情反反覆覆,怎麼瞞也瞞不住了。他不是偉大,不是想犧牲自己來成全夏星雨。
「星雨!」蘇子墨最後還是叫住了她。
夏星雨的嘴角笑得有點牽強。蘇子墨蹙眉望著她:「你不再考慮一下嗎?」
「不需要。」夏星雨回答的很肯定。
蘇子墨無言以對。這場原本就不應該存在的訂婚典禮,現在,他已然後悔。
「如果想讓你的父母安心,可以有很多的辦法,我真的沒辦法說服自己欺騙他們。」
「子墨,難道你現在反悔了嗎?我爸媽那麼希望我們在一起,我的病已經壓的他們喘不過起來,我現在真的沒辦法了。」夏星雨的臉上出現哀求。
「星雨,兩年了,我自認已經做的盡心盡力,不要再這麼下去了可以嗎?」他是人,也會有累得時候。
夏星雨的表情僵硬而抽搐:「因為她回來了,所以你還是決定回到他的身邊?」夏星雨的語氣不覺高了起來,「難道你忘記了你躺在手術室里生死未卜的時候她做了什麼嗎?她不管你的死活去了美國,後來呢,是我一直陪著你,兩年來,她一直對你不聞不問,現在她回來了,你就迫不及待的想回到她的身邊嗎?」
蘇子墨望著她,表情凝重:「出去。」
夏星雨只覺得委屈,一臉的泫然欲泣,她努力了那麼久,甚至是搬出自己的父母,可是為什麼,到頭來卻比不過一個在外面呆了兩年的女人。她以為自己的耐心,自己的溫柔終究會再次收穫蘇子墨的心,可是她顯然高估了自己,或者錯估了他的決心。
他決定的事情,從來誰都難以改變。他的心裡還是放著那個女人。從來都是。
「子墨,你清醒點吧,她現在已經不是當初的穆雨寧了,就算你為她做的再多,她也看不到。」夏星雨深深的看著蘇子墨。
「夠了,星雨,不要得寸進尺!出去!」蘇子墨伸出右手,指著辦公室的大門說。
夏星雨喘氣如牛,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
「子墨!」
「出去!」
夏星雨恨恨的跺了跺腳,顛簸的走出去。
蘇子墨的呼吸也不穩,望著關上的辦公室大門,掃落了一桌的文件。
他想站起來,膝蓋卻不偏不倚的撞在辦公桌的犄角上,他斂了斂眉心,重新坐下來,望著那個緊鎖的抽屜怔怔出神。
他從桌上的煙盒裡拿出香菸,叼在嘴上,又拿起打火機,可是因為力道不對,打火機好幾次都沒有打著,他執著的一次次試著,儘管內心焦躁,可是卻不服輸一遍又一遍的試,直到最後打著了,將煙狠狠的吸進肺部,才慢慢鎮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