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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憶闌先回了車廂,他已把被褥換了新的,而風袖也有幸獲得荊憶闌淘汰掉的那一套被褥,可以讓他打地鋪。
風袖的鋪蓋白天裡是捲起來的,為了防止阻礙荊憶闌出入。他看荊憶闌進去,以為到了睡覺的時間,便展開被褥來,鋪在地上。
荊憶闌低頭看他。這小倌自從跟自己走了以後,被自己催著日日沐浴,現在他一身乾乾淨淨的,沒了那庸俗的脂粉氣,倒有些眉清目秀的感覺。
風袖坐在床褥上,跟他來了個眼對眼。
「冷冰冰大俠,你看著我做什麼呀?」風袖問。
荊憶闌倒也沒急著收回目光,只是對他道:「我覺得好奇。」
風袖以為他有什麼長篇大論要說,便伸手從被子裡藏著的糖袋子裡拿了粒糖果來,剝了糖紙放進嘴裡。
「嗯,那你說。」他含糊不清地催促道。
荊憶闌倒也沒跟他計較,只是道:「我見過許多流落風塵的人,他們有些日日以淚洗面,有些借酒消愁,有些放縱自我,有些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可你卻跟他們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風袖有了糖吃,倒是挺乖巧,還接他的話。
「你……我竟從來沒有見你哭過。」荊憶闌道,「你不難受麼?」
「難受啊。」風袖砸吧砸吧嘴,道,「難受就要哭麼?」
「悲流淚,喜開顏,怒瞠目,哀斂眉,這本就是人之本性,若難受的時候不哭,難不成還要笑麼?」荊憶闌好奇道。
「當然要笑了,我歡喜也笑,難過也笑,悲傷也笑,憤怒也要笑。」他將那糖果用舌頭卷了,在嘴裡囫圇轉了個來回,這樣道。
「這是為何?」
「不為什麼,我們這些歡場上的人,眼淚是不值錢的。哭了也不會有人心疼,除非有些特殊癖好的人,要見著眼淚才肯給錢,那我才會賞他個哭臉。」
他說這話的時候也在笑,可荊憶闌聽著聽著,卻有些心酸。
風袖渾然不覺,繼續道:「我就算要哭,也要藏在被窩裡,藏在角落裡偷偷地哭。我的眼淚才不給別人看見,別人看見了也只會嘲笑我,或者漠然走開。那我又何必把我的悲傷擺在外頭,讓別人尋開心呢?」
荊憶闌笑了兩聲,看向風袖時也沒以往那般冷漠了。
「你倒是挺樂天的。」他說。
「我當然樂天了。」風袖得意洋洋地說,「你別看我這樣,我可比你們大多數人都過得好。」
「嗯?怎麼說?」荊憶闌被他勾起好奇心,問道。
風袖嘿嘿一笑,道:「我就是那青樓里的皇帝,皇帝是每天都有妃子侍寢,我是每天都有不同的男人陪睡,還不用我給錢,你說我快不快活?」
荊憶闌被他逗樂了,忍不住笑了兩下。
「好了,冷冰冰大俠你今天怎麼說了這麼多話,你不是惜字如金的嗎?」風袖這樣說著,又很快把自己的話給回答了,「我知道了,肯定是因為我太能言善辯,你折服於我的魅力之下,才會開口。」
他以為荊憶闌不會理會他一個人的自言自語,沒想到那人在他說完之後,竟然輕輕地嗯了一聲。
那一聲太輕,風袖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出了什麼問題。他將嘴裡的糖吃完之後,便拿著水囊和鹽巴,跑出去洗漱。
他弄好之後回來,發現冷冰冰大俠已經躺在榻上準備睡了。
他也不多話,放了東西以後,便在自己的被褥上躺了下來。
他儘量放輕了力道,以防吵醒那人,卻不料荊憶闌根本就沒睡著,等他躺下之後又開口問他:「你真的不會哭嗎?」
風袖將手臂枕在腦袋後面,看著車頂,慢悠悠地道:「就算哭我也不會讓人見著,要是哪天我不爭氣地哭了,你也最好裝作沒看見,我不想被人笑。」
他吐出肺里的濁氣,繼續道:「其實呢,笑也有笑的壞處。有時候,同樣的情況,你也不願意別人也不願意,哭的人就惹人憐愛,笑的人呢,別人都以為這對他來說沒什麼,他肯定能接受,便什麼壞事都往他身上堆著。這樣的事要是多了,真叫人連笑都笑不出來了。」
荊憶闌閉著眼,卻將風袖的每句話都聽進了耳朵里。
過了會他見風袖沒有再次開口,便道:「後天應該能到盛京。」
風袖明顯呼吸一窒,這微小的變化也被荊憶闌察覺了。
荊憶闌緩緩開口,這話倒是有幾分承諾的感覺:「我知道你的意思,到了盛京,我會盡力周旋,保你一命。」
他說的是保你一命,卻不是保你無虞。風袖聽出他話里的潛台詞,頓時半點喜氣都沒了,他悶悶地鑽到被子裡,將自己的腦袋也一併藏了進去。
他窩在被窩裡偷偷地哭,只哭了兩滴,就再也沒了。
【系統提示:支線人物荊憶闌喜愛值+10,後悔度+10,當前喜愛值30,後悔10。】
第二天風袖便已恢復如常,仿佛昨天吐露心聲的不是他一樣。
荊憶闌以為他已經接受了命運,哪想到他竟然膽大包天,鑽到自己被窩裡來了。
他哪裡想到風袖會來這手,頓時又氣又惱,撐著床榻便想下去。
風袖忙伸手一把抱住他。
自從上次有了肌膚之親之後,荊憶闌便覺得自己也跟著髒了,此時被這小倌抱著,竟沒有像以往一樣生出厭惡和噁心的情緒。
風袖是特地趁他睡著才上來的,若是荊憶闌醒著,他怕是還沒夠著人便要被踹開了。
他手腳並用地纏在荊憶闌身上,惱得荊憶闌渾身都散發出一層重重的寒氣。
這是荊憶闌內力逼於體外的結果,他所習武功性屬陰,凍得風袖一個勁地發抖。
「滾下去。」荊憶闌喝道。
「我不。」風袖拼命搖頭。
荊憶闌便伸手去掰他的手,剛掰開一隻,風袖便又重新抱了上去。
「我陪你睡,好不好?」風袖道。
荊憶闌自然之道他此「睡」非彼「睡」,本就冷淡的臉上更像是結了一層冰霜,看起來越發駭人。
「滾。」荊憶闌張口,吐出的又是這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