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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憶闌在別人面前向來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即使面前是長輩,也並沒有顯出過分親近的意思。
聶懷觴知道客人來訪,也該到自己退場的時候了,他說:「你們小輩先聊,我想起先前約了個朋友一起喝茶,就先走了一步了。」
「伯父慢走。」「父親慢走。」
等聶懷觴離開,聶如咎也與荊憶闌攀談起來。
「你怎麼來了?」他問。
「想問問你情況,風袖的眼睛……能用麼?」
聶如咎笑道:「請戈大夫來看過了,能用的。」
既然能用,那看來風袖這眼睛,是非取不可了。荊憶闌心中一嘆。
「我方才見過風袖了,你與他,行了夫妻之事?」荊憶闌問。
聶如咎並未瞞他,只是說:「是啊。不過算不得夫妻之事,他可是娼妓,人盡可夫的,我可算不上他的夫。」
荊憶闌聽他語氣輕蔑,竟有些不忍。他說:「其實風袖他對你,也是一片痴心。」
「他的痴心?呵,他哪裡有什麼心。」聶如咎道,接著他似乎想到什麼,又轉過頭來看他,一雙眸子裡射出兩道精光,極具穿透力,「荊憶闌,你向來都不過問這些事情的,昨日你替他說話,我還可以當你是突發善心,可你今日又來這麼一遭,你不會是……喜歡上了他吧?」
荊憶闌聽他這話,心中一驚。其實他並未深入想過這個問題,現在聶如咎這麼一說,他竟有些害怕起來。
像是自己都沒明了的心思,突然被人挑破了一樣。
「呵,這小賤人勾引人的功夫倒是越發高超了。」聶如咎說,「不過你可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騙,他這人心思惡毒得很,表面上跟你要好,說不準心裡在想什麼毒計呢。」
荊憶闌看他對風袖的印象已經壞得徹底,知道自己多說無益。
「等取了他雙眼之後,你就不會再找他的麻煩了吧?」荊憶闌問。
聶如咎說:「我哪裡需要找他麻煩,我犯得著麼?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好了,既然你都來了,那不如在我府中喝上一杯。」
「酒就不喝了,我只是過來問問,若無差錯,我便先走一步了。」荊憶闌道。
「我送你出去。」聶如咎說著便去送他。
三日之期很快便到了,風袖由一開始的漫不經心,到後來的焦急。
等到最後一天,他已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上躥下跳了。
風袖被拘禁在這王府里。聶如咎倒也沒有苛待他,讓人定時給他送餐。他平日裡洗澡沐浴的水也有人打好,甚至還多給了他兩套換洗衣服。
可風袖知道,現在的好都是跟他這雙眼睛掛鉤的,所以他便連這份好都不敢承了。
最後一天他坐在屋子裡,聽門口守門的小哥閒聊。
「聽說冷家的冷老爺回來了,好像前陣子去了淮南論劍,淮南那地方,應當有許多美人吧。」
「那肯定是有的,誰不知道冷老爺最是風流,怕是嬌妻美妾在懷,都捨不得回了。」
「不過這冷老爺最是看重那冷六少爺,聽說他要治病,便趕緊回來了。」
「說起來這冷六少爺命可真好,雖然眼盲,卻得了咱們王爺的喜愛,連那江湖馳名的荊大俠也隨在他的身側。嘖嘖嘖,果然人比人,比不得。」
風袖聽了他們的話,頓時有了個主意。
「誒呀,我肚子疼。」他在房間裡開始叫嚷起來。
一個守門的下仆進去,看到他捂著肚子在地上哀嚎,連忙湊過去看。
「你怎麼了?」
風袖皺著眉,說:「我肚子疼,我要如廁。」
那下仆道:「你不是今早才去過嗎?」
風袖回道:「這能一樣嗎,肯定是我昨天晚上被子沒蓋好著了涼,難受死我了。」
「行吧行吧,你可真麻煩,我跟你過去。」
風袖裝作「勉勉強強」爬起來的樣子,一路誒喲誒喲抱著肚子往茅房的方向走。
為了防止他逃跑,一旦他出這間屋子,定然都是要有一兩個下仆盯著的。
風袖進了茅房,將門一關,便尋死著出去的辦法。
茅房的窗戶開著,雖然不大,但對於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那僕人見他半天沒出聲,便問道:「你好了沒有啊?」
「還沒呢,誒呀疼死我了。」風袖此時正卡在半路上,他緊張兮兮地抓著窗框將自己往外頭一送,登時便像條游魚似地溜了出去。
他小心地借著樹木遮掩身形,等他溜到圍牆處,便貓著腰開始找狗洞。
他沒有聶如咎荊憶闌那種飛天遁地的功夫,便只能委屈一點鑽下狗洞了。
另一邊,冷羌戎正乘著馬車往冷府的方向走。
進了盛京城門之後,他便讓馬車夫將馬車的速度降了下來,以免車速太快撞著行人。
他此去淮南許久,家中事務便都交給了自己的兒子們打理。聽聞那聶小王爺為他六子尋了良醫,能將他那盲了數年的眼睛治好,他便也順道回來了。
冷羌戎雖風流,家中妻妾眾多,但他對於膝下兒女的感情,卻沒有那麼深厚。這六子冷風盈還算他比較在意的一個,畢竟他雖然眼盲,卻也實在是風采卓越得很。
風袖溜出來以後便一直躲在冷府附近,他一路盼著盼著,終於盼到冷羌戎的馬車到了眼前。
等冷羌戎掀開車簾露出那張臉時,風袖便如一陣風一樣撲了過去。
「冷羌戎!」風袖大喝一聲,那正準備下來的冷羌戎便扭過頭來看他一眼。
冷羌戎雖已年過半百,看起來卻比實際年齡小了許多。細細看來,他和冷風盈、風袖二人,都有相似的點。尤其是眉眼之間,更是一致。
風袖幾乎是破罐子破摔了,他見冷羌戎看他,便道:「冷羌戎,你還認不認得我。」
冷羌戎定睛一看,過了好一會才終於想起來。
風袖被他送走時才十三歲,現在已經大變了樣,若非他眼尖,恐怕還看不出來。
冷羌戎袖手看著他,道:「你怎麼到這裡來了,那康莊城的南風館裝不下你?」
風袖看著他,看著這個自己應該稱之為父親的男人。冷羌戎的話比不得聶如咎他們那些人的刺耳,可他是他的父親,即使風袖從未從他這裡獲得過半點關愛,卻也是從心裡仰慕著的。
所以當這個人這樣雲淡風輕地說出這樣的話來時,他才更為難過。
「你兒子要死了,你管不管?」風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