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他這店鋪開了這麼久,竟未虧損,反而小賺了一些。
客人們都喊他小風老闆,知道他姓風,卻不知道他大名。
可這日,糖果鋪門口卻來了個白衣的劍客。
風袖聽了腳步聲,一邊將手下的糖果按大小分類,一邊抬起頭來,朝著他的方向,問:「客人,你要哪種糖?」
荊憶闌見了那熟悉的臉,哪裡還能說出話來,他一時哽咽,只望著他,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風袖等了半天未聽見回答,思索一陣,便自己得出了結論。
他說:「我知道了,你是啞巴,對吧。」
他從手下籃子裡拿了根麥芽糖來,一路攀著櫃檯,走到櫃檯邊緣,將麥芽糖平著遞過去。
「送你的,不要錢。」
荊憶闌看看他,又看看他送過來的糖,愣愣地伸手接了過去。
風袖見他接了,這才作罷,又沿著原路走了回去。
荊憶闌見他蕭索背影,心中一痛,他想要伸手抱他,卻又覺得現今自己沒了擁抱的資格,想要喚他名字,卻又唯恐他不願聽。
他站在門口,看他低頭在那裡擺弄,仿佛做了場夢一樣。
第二天,臨街負責給人介紹差使的張伯領了個人到他鋪子裡來,問他這裡還收不收夥計。
風袖笑著回應:「我這裡月錢不多,只怕養不了另一個夥計了。」
荊憶闌在那裡打手語,告訴張伯。
張伯懂了他的話,便朝風袖道:「是個啞巴,他說錢少沒事,管飯就行。」
風袖笑笑,道:「是個啞巴啊,倒也是個難生存的,就留下來吧。」
荊憶闌一時間欣喜莫名,心想終於成了。
他能尋到風袖,多虧了那枚黑羽令。
當初陳梓煙將黑羽令贈送給了風袖,風袖一直隨身帶著。
他雖然不想死,但也不想再跟荊憶闌、聶如咎等人有牽扯,只覺得此物貴重,不敢隨意丟棄。
可黑羽令乃是一言樓最高檔的羽令,他帶在身上,被遍布天下的一言樓樓眾瞧見了,層層上報,便報到了荊憶闌耳朵里。
荊憶闌聞訊之後,立刻便趕了過來。
半年未見,風袖並未變多少,可荊憶闌卻是變了。
他那霜凌劍法帶來的反噬已被他師父傾盡全力解除,現下他終於能如常人一般哭哭笑笑悲傷難過,可他卻再也沒有當初的膽色了。
而他也到了這時方才明白,他是愛著風袖的。
所以他來了,服了啞藥,裝成啞巴,往身上噴了帶有草木香氣的液體,在風袖面前偽裝成另一個人。
風袖果然沒有起疑心,他現在目不能視,只能靠聽覺、嗅覺來辨認人,腳步聲的輕重自然好偽裝,氣味再一遮掩,他便再也分不清了。
「我這鋪子裡沒什麼太多事,進貨賣貨,整理糖果,還有打掃,就這些事情。」風袖給新來的「夥計」介紹道,這半年來都是他自己維持著這個店鋪,小本經營,雖並無粗重活計,但他看不見,有些事情還是不太好做,「你手腳乾淨些,麻利些就好,沒什麼其他要求。」
「你有名字嗎?」他又問。
荊憶闌先是搖頭,後來想到風袖看不見,又捉起他的手來,在他手心裡寫了兩個字:沒有。
風袖愣了一下,也不知怎的,他覺得這啞巴的手觸感有些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荊憶闌看他面色,也知道自己漏了餡,趕緊抽回手去。
風袖也沒有起疑,只是道:「既然沒有,那以後我就喊你啞巴,好不好?」
荊憶闌從鼻腔里發出一聲悶哼,似是在應聲。
風袖也明了他的意思。
他從竹筐里拿出一粒糖來,剝了糖紙,摸索著遞到「啞巴」面前,道:「嘗嘗吧。」
荊憶闌愣了一下,張嘴將那枚糖果接下。
「甜麼?」風袖問他。
荊憶闌腦海中霎時閃過另一幅畫面,那是在車廂里,他和風袖兩人。
那天他也是這樣,將糖葫蘆塞進他嘴裡來,問他:「好吃嗎?」
舊事湧上心頭,荊憶闌心中百感交集,差點因為他這一句話落下淚來。
【系統提示:支線人物荊憶闌喜愛值+5,後悔度+10,當前喜愛值85,後悔度80。】
這「啞巴夥計」在這鋪子裡落下腳跟來。
那一次觸碰,讓荊憶闌意識到自己偽裝得不夠。他花了一月的時間,磨出一手繭子,這才敢再次靠近風袖。
糖果鋪後面便是房間,夜裡風袖便睡在這裡。荊憶闌來了之後,風袖找人擺了個小床,就放在柜子後面,跟他的房間不過一門之隔。
荊憶闌又一次進他房間,發現風袖床的對面掛著兩樣東西,一樣是竹笛,一樣是紙鳶。
那紙鳶已有些破損了,竹笛似乎經常被人拿來吹奏,手握的地方被磨得很光滑。
荊憶闌想起那曾經被他送給自己的笛子,現今已成了他人之物,不勝感傷。
風袖的生活並未因為荊憶闌的到來起什麼太大的變化,他依然我行我素,沒客人來的時候就坐在櫃檯後的躺椅上,閉目養神。
荊憶闌趁他睡著的時候,偷偷過去把過他的脈。
他心臟周圍圍著一層障壁,擋住那毒素對他身體的侵襲,只是這障壁能堅持多久,他並不知道。
他來時已經從仇寄寒口中得知了從娉婷那逼問出來的消息,十日碎心散中最主要的一味材料便是六瓣金蓮的根莖,根莖上帶的毒,唯有花可以解。
雪域之巔的那一朵已經沒了,若要等下一朵,須得六十年,風袖無論如何都是等不起的。
可他樓中之人去大理更遠的地方尋了,說那裡有一座比雪域之巔更高的山,山頂終年積雪,對於天山雪蓮來是極好的生長之地,極有可能會孕育出六瓣金蓮。
就算只有一線生機,他也要等。這一次,他絕對會讓風袖好好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