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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幅模樣又痞氣又性感,低頭抽菸時,眉目籠在髮絲的陰影下,又顯出幾分憂鬱。
抽菸並不是什麼很好的事情,很多人藉以消愁,也有人用來裝模作樣。只有他,抽出了不經意與散漫的氣度,活像一個混跡江湖的紅塵浪子。
很奇怪,在攔他之前,展逐顏有很多話想說,可攔了他之後,那些話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思慮來去,他只好將溫斐的肩章拿了出來。
那是曾在法庭上被人強行剝離的榮耀。
溫斐垂目看了一眼。這個東西當初被搶走時,他難受得不行,拼了命地想搶回。可現在展逐顏將它捧到自己面前,他卻只覺得諷刺。
這算什麼?亡羊補牢麼?還是以為這樣就能獲得自己的原諒?
溫斐沒有接。
他已經跟亞特蘭斯劃清了界限,一輩子也不會再回去。這個東西對他來說,已經沒了任何意義。
展逐顏滿懷期待地看著他,他微弓著背,像捧璧的卞氏,也像奉劍的封臣。
溫斐沒有理他,只是對他道:「展將軍這是在做什麼,這是什麼很重要的東西麼?」
展將軍……
展逐顏被他刺了一下。
五年不見,久別重逢,他對自己喊的第一聲稱呼,是「展將軍」。
手裡的肩章重若千鈞,那上面的圖案也變得刺目。
展逐顏只好重新站直身體,對他說:「我幫你翻了案。」
「所以呢?」若無其事的口氣。
「你父親死了。」
「所以呢?」依然不起波瀾。
他就這樣淡淡的,好似一個未入戲的觀眾。戲台上鑼鼓喧天,可他卻昏昏欲睡。
「說完了嗎,說完我先走了。」溫斐還記掛著那邊等他的人和沒吃完的烤肉,立時便要往那邊走。
展逐顏卻不肯放過他,又伸手來拉。
溫斐手自腰間一過,頃刻就把刀拔了出來。
這是他從展逐顏那裡拿走的唯一一樣東西,那把薄如蟬翼的短刀荼蘼。
他將刀橫亘在兩人之間,徹底斷絕了展逐顏接近他的機會。
展逐顏看看那刀,又看看他,繃了許久的神經,終於趨近崩潰。
「阿斐……」他再喊,泫然欲泣,聲音支離破碎。
「我不是溫斐。」眼見他再無入侵意圖,溫斐才做出收刀手勢:「他已經死了。」
他慢條斯理的,像在轉述一樣,說:「那個愛著你的人格已經死了,我是時間,我不愛你,也請你不要再糾纏。」
展逐顏擋住他的去路,顫抖的雙瞳下似有淚光閃爍。
他說:「你就是溫斐。」
溫斐懶得跟他糾纏,抬腳就要走。
展逐顏追上他,喋喋不休道:「你被藏在行星背面差點凍死的那一次,右手受了傷,傷到了小指神經。後來雖然治好了,卻留下了後遺症,表現在你用右手拿東西放東西的時候,你的小指會輕顫。」
「時間沒有這個特徵,你的兩個人格已經融合了,對不對……」
溫斐驟然回返,咬牙切齒道:「不管融不融合,都跟你沒關係。展先生,就算我們曾經有過婚姻關係,那也是過去的事了。現在我有了愛人,有了他。如果你識相一點,就應該回到你的亞特蘭斯,繼續當你風光無限的展家家主,沒必要來打攪我們。」
展逐顏是該離開的,可有些話他憋了太久太久,有些思念早已積聚成河。
如果他不說出來,那他這五年的等待就沒了意義。
如果他真的扭頭就走,那他就真的跟溫斐再無牽扯了。
「可我……」他還想再拽他一次,可溫斐直接一刀割下,那刀刃自他掌心切割而過,血涌了出來。
展逐顏捂著手,看向冷漠至極的溫斐,心也一同墜到谷底。
「滾。」溫斐收了刀,提步離開。
只留下展逐顏一個人在原地,血順著指縫流淌下來,似強忍著卻還是滾出的眼淚。
儘管溫斐在回去之前擦了刀,可金悅還是嗅到了他身上殘留的血腥味。
「怎麼了?跟人打架了嗎?」金悅以為他受了傷,連忙捉起他來左看右看。
他看到溫斐沒回來時,其實就想去找了。
可他也怕走了以後食物被人下毒——最近溫斐惹的人多,他怕有人趁虛而入。
見到他成功歸來,金悅的心終於放下,再一聞那血腥味,那顆心又重新提了起來。
「沒事。」從展逐顏攔住自己的時候起,溫斐的心情就不是很好,此時見到金悅滿臉擔心,那口氣才終於舒出來。他摸了摸金悅的臉,道:「沒受傷,也沒惹事,別怕。」
金悅這才停下。
他向來對溫斐很是信任,溫斐說沒事,那就是真沒事了。
可不知怎的,他還是覺得有些異常。
鬧了一通,溫斐也有些餓了,他一扭頭就看到烤好的滿桌佳肴,笑道:「這麼多啊,夠吃了。」
「嗯嗯,都是你愛吃的。」金悅笑道,接著便幫他盛好飯。
「一起來。」溫斐拽著金悅的袖子,將他扯到身邊坐下,跟他一起用起晚餐來。
篝火晚會會持續很久,兩人吃完東西後,也沒有看到轉點的意思,收拾好東西就離開了。
他們手牽手回到房間門口,還沒進門,就看見一個影子從黑暗裡走了出來。
依然是展逐顏。
他的手經過了簡單的包紮,傷口被遮掩起來。
走廊燈亮了起來,照出了展逐顏滿臉的倉皇。
他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他們,不言也不語。
濤濤海浪聲從樓下傳來,並著海水拍打礁石的聲音,奏出一篇月光下的低沉夜曲。
海中的浮游生物一受刺.激,便紛紛泛出瑩藍色的光。
層層疊疊,此起彼伏。
浪花便也成了藍色,宛如星子打碎了撒進海洋。
這場景本是極美麗的,若沒有這個人攪局,溫斐很可能就拉著金悅一起共賞了。
出現在別人房門口,這無論如何都有點過界了。
而展逐顏根本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他只是想再見到溫斐,這個念頭埋在他心臟里,操縱著他的神經,催使著他的雙腳往這裡邁進。
他不知道溫斐的計劃,也不知道他們會在這裡待多久。
活像每一眼都成了最後一眼,每一天都成了最後一天。
他們沒有離開,燈也沒有關閉。
三個人暴露在耀眼的陽光下,兩個是成雙成對,一個是形單影隻。
展逐顏身上帶著的穿戴設備能檢測出金悅的異常,他看得出這是個機器人。
但他來這裡,並非為了追究金悅的身份。
他只想求個結果。
溫斐會與「金悅」在一起,就說明他沒有忘記對金悅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