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下人,蘇家的下人,那個從小就被媽媽賣了,到別人家做牛做馬的下人。
因為是下人,所以那麼多人,可以對她呼來喝去。她不甘,她心高氣傲,她反抗,這就是她二十一年的人生。她的人生,就是跟蘇笛和蘇洛清鬥智鬥勇的進行曲。每每她勝利的時候,那個下人的身份都在宣告著一個事實,下人是永遠不會勝利的。
可如今,她的身份不僅是下人,她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殺人犯。
舒梓喬閉了閉眼睛。
下人的身份倘若可以衝破世俗,那麼殺人犯呢?還有誰能用一種正常公平的眼光去看待一個殺人犯?還有誰能接受一個殺人犯做朋友?妻子?世俗所有的人都不行,而那個皇室貴胄出生的男人,更是不行。
心底的疼痛,一點一點地在加劇。可是,她在想什麼呢?這些,跟賀一格有什麼關係嗎?他再怎麼樣,都不過是她生命中的過客。可是,為什麼竟然無法想像,他一向淡然的目光帶著驚愕過後的鄙夷落在她身上的樣子?
終有一天,事情都會走向原點的不是麼?
如若蘇洛清醒來,那麼,她會擺脫掉這個罪名,離開賀家;如若蘇洛清無法醒來,那麼,她終究無法始終承受賀復雲這樣的庇護,她還是會走出這段婚姻,給自己一個結局。
舒梓喬睜開眼睛,夕陽西下,美景如畫,她的人生卻不知何種色彩。腦海中又閃過那張美麗的臉,沈漾。她人生中所有的悲傷和絕望都是她給的,為什麼,她還能這樣怡然自得地享受她的人生?
暮色漸漸深了,天空從淺灰色到了深灰,再到了黑色。璀璨的星星在泛著微光,聽到周圍響起的鼾聲,她明明也困,卻終是無法睡著。
她是個有著太多心事的人吧?平日裡不去想,可是今天見到了蘇笛,有的回憶便如潮水般湧入。
零零碎碎的不知道想了些什麼,只覺得自己渾身冰冷,在走下火車的時候,冷風讓她寒冷得發顫,環抱住手臂,也沒有覺得溫暖一些。
連打了幾個噴嚏,舒梓喬揉了揉發酸的鼻子,好一會兒,才盯著自己的腳尖,邁開步去。
高大的影子在地面跟自己的影子重合,舒梓喬愣了愣,才發現自己是擋了別人的道,她正抬頭想說聲對不起,卻在望見那張臉的時候,失了呼吸。
稜角分明的臉,深邃立體的五官,男人身姿挺拔地站著,神情一如既往地冷漠,舒梓喬不由往後退了幾步,不太敢相信突然出現的這張臉。
是賀一格嗎?
如果她沒記錯,李煜說他到了A國,可他怎麼會在這裡出現?現在這個點,C國是深夜,他怎麼會跑到火車站來?
幻覺?
舒梓喬很快意識到,在李煜突然出現的時候,她也這樣想過。若說凌晨的那個時刻讓她吃驚的話,那現在的這個時刻,更是讓她震驚。
「你……」開口發現聲音沙啞,舒梓喬咽了咽唾沫才開口,「你怎麼會在這裡?」
「那你呢?」賀一格朝著舒梓喬走近一步,「你明明跟琚海心要了兩天時間,為什麼中途沒有休息就回來了?」
「事情做完了,就回來了,大家都那麼忙,我總不能就做那麼點事。」
「那李煜呢?他來接你,你為什麼拒絕?」男人又往前走近一步,目光逼人,舒梓喬來不及後退,賀一格就扣住了她的肩膀,「你明明知道我已經從南山城趕到A國……或者,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正是因為我從南山城趕到A國,你才這麼迫不及待地要走?」
「……」舒梓喬攥了攥手心,勾唇笑道,「不是這樣,我只是覺得工作上的事,還是節省時間比較好。」
「不是最好。」男人冷冷地掃了她一眼,便攬過她的腰肢,她整個人就此籠在了他灰色的風衣之下,淡淡的龍涎香讓她有一時間的失神,整個人卻是被帶著往前走,很快被帶到了車上。
「手怎麼這麼涼?」大掌包裹著冰冷的小手,賀一格垂眸看著舒梓喬微白的臉,「你不會今天就穿著這身衣服去A國的吧?你不知道這幾天冷空氣南襲,A國的氣溫比前幾天要低十幾度……」
「阿嚏!」舒梓喬的噴嚏及時地反應了問題,賀一格不悅地看了她一眼,伸手便將她攬入懷中,手摩挲著她冰冷的手,「舒梓喬,你究竟有沒有常識?出門都不知道看看天氣的嗎?穿那麼幾件,我看你跑去就是找凍的!」
那麼近的位置,能聽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懷抱很暖,手心很暖,她的身子感覺就這樣熱了起來。
溫暖的感覺,真好,她真的不想推開。
舒梓喬閉上了眼睛,那麼累,那麼疲憊,在火車上那麼多個小時,她的腦袋被回憶擠占,擁擠到不能呼吸。
不知道是這樣的懷抱太讓人安定,還是舟車勞頓過於疲憊,或者是車內的溫暖和舒適……總之,很快,她竟然沉沉睡去。
竟然就這樣睡著了?賀一格看著懷裡的女人,所有的話吞咽下肚。手指輕柔地捻開落到唇邊的秀髮,她看著很疲憊,也是,有誰會讓自己奔波到這種程度?而且她買的還是C等座,環境那麼差,怎麼有可能能睡得好?